迎阳酒楼是晋城最大的酒楼。
这里不只有最好吃的饭菜、最好喝的美酒、最干净的房间和最热乎的炉火,最重要的是还有最热情的笑脸。
不管你是达官贵人也好,贩夫走卒也罢,只要出得起银两,迎阳酒楼便会送上最优质的服务。
是以这里东西虽贵,却总是宾朋满坐,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
酒楼门口来了一人一马。
马是好马。马头高昂雄俊,双耳短小紧凑,鬃毛浓密而柔顺,四蹄则像木桩一样稳健结实。但这马显然已是累极,才走到酒楼门口,便自己做主停下。
马上却是个落拓少年。一身蓝衫,戴着顶半旧的毡帽,星子般的一双眼睛,不笑的时候似乎也带着几分笑意。马赖皮不走,他便摸摸马头翻身下来,笑道:“你倒会挑。”
酒楼的小二早就迎出来,打了个千儿,便接了少年手里的缰绳,牵着马往后堂去了。
他虽目不识丁,但既然在这城中最好的酒楼里谋生计,也算得阅人无数。光看马,也知是贵客到了。
后堂的马厩里,永远有上好的草料备着。
小二拴好马刚转身打算离去,突然瞟到齐整的马尾里面,隐约藏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抽出来一看,原来是根细细的丝绸带子,颜色跟那马尾也差不多,带子的底部,一朵罂粟开得盛极。
当下不动声色地收进袖子里。
落拓少年一进大堂,便看见一个火红的身影飞一般扑来。几岁的孩子哪里懂得控制力道?换作别人,遇着这出其不意的狠命一扑,不被撞个趔趄才怪。
但少年只微微一笑,便把肉球整个揽进怀里。
只见这孩子白生生的一张脸,被火红的衣衫映得像极了深秋的红苹果,大眼睛扑闪扑闪着,像是下一刻便要使坏,一双手则是扯紧了落拓少年的衣衫,笑道:“姐夫怎生一个人?我七姐哪里去了?”
沈浪正待回答,又见一个跟这火孩儿身量差不多高、粉嘟嘟活泼可爱的女孩子从帐台后面追了出来,探手就来揪男孩子的耳朵,边动手边一本正经地教训道:“越发不像话了,个子长了一大截,还是见了人就扑,像什么样子!”
一屋子的人见她一脸天真烂漫,说的话却是人小鬼大,都笑得合不拢嘴。
沈浪笑道:“铁小妹妹也在?你爹娘可好?”
不待小姑娘回答,火孩儿抢先道:“铁叔铁婶儿都好,姐夫还没回答我七姐在哪里?我丢了这么久她也不来寻,等我回去告诉爹爹关她黑屋。”
沈浪好半天才把身上八爪鱼一样的肉球扒下来,笑道:“你这小鬼又沉了。你七姐贪玩跑出去,过两日你跟我一起去抓她回来可好?”
原来这火红的孩儿,正是众人寻了许久的朱八。
铁亭亭看朱八顾不得理他,瞪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气鼓鼓地走了。
沈浪这才看到靠窗的位置坐着一男一女。那男子熊肩猿腰,双颧高耸,嘴角直咧至耳根,看起来浑身俱是劲力,面貌煞是骇人。而那女子,身材阿娜,乌发堆云,侧看风姿绰约,只可惜芙蓉粉脸当中,竟有条由发际直穿眉心的刀疤,斜斜划到嘴角。
正是那铁化鹤夫妇。
铁化鹤夫妇自然也看到了沈浪。
当日鬼窟,铁化鹤夫妇早就对这无名少年升起了敬佩之心,后来沈浪这个名字不日间传遍江湖,他二人便猜到应当就是那宠辱不惊的少年了。
但后来除了在王怜花的宅子里匆匆见了一面以外,竟一直无缘相遇。
后来听说展英松等人一入仁义庄便立时暴毙,又有传言道沈浪伙同熊猫儿在丐帮大会上毒害一众江湖中人,夫妻二人甚是纳罕。
沈浪跟着铁亭亭往窗边走来,铁化鹤起身相迎,袖中一双手掌已呈紫色。
他二人行走江湖原只为带女儿游山玩水,偶尔路遇不平凑个热闹,无关争名夺利,当然对沈浪是否所谓“正义之士”也并不关心。周身紧张,只为护的妻女周全。
强大的气场,让原本要上菜的小二都远远站定进退不得,沈浪当然不会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