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天光渐开。
丛林密莽中昼伏夜出的猛兽抻了抻身子,叼着渗血的猎物踩着慵懒的步伐回到涧洞窟宅。
晨光斜照进谷口,氛浊徐徐散尽。枯木底下的灌丛,露出一截截散碎的骸骨,静谧崖底时不时响起一道锐鸣,令经验老道的捕猎队村民心里也不禁泛起一阵寒意。
灰黄腐叶布就的林间,尖嘴铁鳞的乌狡兽缓慢地围绕着突兀的白色身影踱步试探,这个人散发的陌生气息令它恐惧却又垂涎,半晌见那身影仍是一动不动,终于低头慢慢靠近亮出了利爪......
强烈的危机感迫使地上那女子蹙紧了眉,就在下一瞬她挣脱昏暗,睁开了眼,越过森森鳞片的尖甲,稚涼涼对上那冰冷的青灰色竖瞳,宛若犹在梦中。
便是一直被困在灵淄峰,身为修仙之人的稚涼涼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战斗,稚归虽让女儿怠于修炼功诀,推延开脉,却让她专于研习术法,万象宗除了几种宗主与几位大长老才能修炼的镇宗秘法外,其余高阶秘术,稚归皆徇私让稚涼涼观读修炼,并陪护着稚涼涼与峰中灵兽相斗。
是以稚涼涼看着这半人高的类似穿山甲的猛兽,身体比脑子动得快,一抬手便是一道风刃疾风般朝乌狡兽射去,火星迸发只见乌狡兽颈间留下一道划痕,并未伤及内里,稚涼涼秀眉一皱,开脉后的身体十分虚弱,灵气温养着身体,留在灵海内的却所剩无几。
且不知为何,窍穴吸纳灵气的速度似乎放缓了百倍,以至于在战斗时无法补充灵力,只能仅靠体内存储的灵力施展术法。
难道是因为到了越沧国境内的原因?灵气如此匮乏,莫怪连散修都不愿来这等凡人之地。
这凶兽以她之见显然不入流,即便她实力十不存一,应当也不是这还未成灵兽的畜牲可以抵挡的。
心下诧然,又试了几招,稚涼涼看出来这凶兽单体实力也不过寻常玄照境初期修者的水准,可是那一身坚甲的防御力却无比惊人,堪比下品灵兽,与修士开光境后期相当,她的随意一击自然奈何不得。
稚涼涼过目不忘,清楚记得《元州九卷》中没有这等凶兽的记载,又想起昏迷前所见的那轮血月,一阵怪异之感在她心里蔓延......
未等她多想,被打出凶性的乌狡兽便又朝她猛扑过来,灵力的限制让她不得不速战速决,直接捏了万象秘术——天光云影,将此兽制服。
刹那间,声静风止。
山谷间的风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取,消失的无影无踪,万道风刃凝为一股,萧杀得如云影般,片片白光震荡,自乌狡兽眼中绽开,半个头骨被粉碎的山林霸主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死亡,直到轰然倒地,壮硕的尾部还在兀自撞荡。
稚涼涼喘息着小心地看了眼头部已被搅得血肉模糊的乌狡兽,确认它不存在诈死的可能性之后松了一口气,这低等之物倒是好生难缠。
内视了一番体内灵海,发现其间灵力已几乎殆尽,若施展万象秘术天光云影之后这畜生还未死,她便只能避之锋芒,遁走待恢复些许灵力再战,所幸此兽的眼睛乃是弱点,风刃由眼刺入,一击即可。
平静下来的稚涼涼姿态从容地理了理自己微乱的乌发,在灵淄峰时,即便一人独居,她也时刻注意自己的风姿,不能因养在山里,而堕了宗主之女的架子,弱那雪剑一筹。
气定神闲不过一瞬,她便气得差点跳脚。只见自己那重金而制的避尘流光法裳,方才闪躲间,竟被乌狡兽的利爪挠坏了几处。
苦着脸抚了抚柔软细腻的布料,稚涼涼心疼地叫出了声,表情悲伤得就如同划破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她那如花似玉的脸蛋。
要知道为了掩人耳目,稚归甚少命人往灵衣阁购置女裳,如今她仅有的几件还是稚归以给挚友大长老之女雪剑仙子送礼的名义,从众多衣裳中偷扣下那么一两件给稚涼涼。
每当雪剑在宗内大比得了什么名头,稚涼涼便是又喜又气,喜得是自己能有美丽的新衣,气的是爹爹送她一件,便会送雪剑九件十件。
基于此,稚涼涼对自己的衣服十分爱护,法裳乃灵蚕丝所织,凡铁难伤,不仅能避尘,水火不侵,还一直光洁如新,即便百年之后,也不会变成破布碎片,若不是乌狡兽兽爪锋利无比,这爹爹所送的衣服能一直陪着她。见自己的心爱之物变得如此,稚涼涼仿佛含着水雾的桃花眼狠狠地瞪了瞪地上的那罪魁祸首,几欲咬碎一口银牙,若不是灵力不继,看样子她能再给那死去的乌狡兽来上几刀。
皱眉嘟囔着,稚涼涼提着裙裾忿忿而走,气鼓鼓的面上带着几分忧虑,此刻她不敢在此地多留,若再来这么一只猛兽,她可不是对手,迅速离开这血腥之地,往西走了近二里,才在一棵树下悠悠坐下歇息。
熟练地打坐,闭目运转起万象宗的吐纳法诀。
一炷香之后,稚涼涼诧异地睁开眼,眉头微微上挑。
听闻凡人所居之国灵气稀薄,不比宗门宝地钟灵毓秀,灵气浓厚适合修炼,但这越沧国未免也太匮乏了,一柱香下来,灵海内竟只多了几缕灵力,看样子要补足,至少得需要四五个时辰。
按理,越沧国同属元洲地界,并非海外一些荒凉贫瘠之地,与万象宗不该存在这近乎百倍的灵气差距。
稚涼涼饱l满的红唇微嘟,颇有些沮丧,枉她想在这凡人之国日夜不辍修炼几载,若有幸开完九脉不被魔人寻至,待她修成分神,便灭尽魔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