鸷初睨了她一眼。
稚涼涼原以为他不会作答了,却听他低声道:
“禺老曾是鸷国最受景仰的名士大儒,鸷得势后他便隐世于此,逍遥纵乐。”
鸷初摇头低笑,似是极无可奈何:“是孤摄政后,他便逃遁至此。”
稚涼涼:懂了,大儒见国威于四方,又得明君,心事已了,便安享晚年去了。
远处传来撑船大儒似歌似言的浩荡之声:“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唔.......不尽然,不尽然也!”
鸷初听见禺老不知所云的高歌,长眉轻挑,眸光微闪。
稚涼涼:“禺老这是要去哪儿打酒?他这般样子真无事吗?”
“沼气有醇酒之效,方才所过沼地,内藏美酒万千。”
“......”
稚涼涼瞠目结舌:这确定是大儒,不是酒鬼?
鸷初看了眼她震惊的神色,道了声“走了”,便扭身朝身后的层密的石阶上行去。
两人踏着石阶走到“城中”,为何称其为城,盖因其中有街道有茶肆酒馆,只是数量极少,似一个四方城,主楼在正中,主楼四周纵横着四条街道,而街道另一侧,便是些酒楼,栏杆围护着轩廊几层,可从楼上的窗户看见里面平凭窗而坐的人影,皆是与她们穿了相同的斗篷,看不清面容,只是观身量,俱是男子。
岛中人并不是很多,约莫百余,楼肆中的人视线都落有若无地聚在主楼处,似在等待什么。
不多时,稚涼涼便知道他们在等待什么了。
主楼中古钟长鸣三声,随后门户大开,街道上,茶肆酒馆中各色人等蜂拥而至,前后入深堂。
甫一进入,稚涼涼便觉幽香盈鼻,进到一开阔地,便见其内满放惠草香兰,而这屋子仅有一间,只有片片薄墙相隔,每个空间罗列了大小不一的石头,一连十二层,皆是如此。
稚涼涼这才明白,鸷初是带她赌石来了,这香案上的石头,皆是凝脂玉矿石。
意识到这,稚涼涼激动得小脸微红,目色极亮。
聊胜于无,没有凝脂石矿,这里的玉石也不少,对于旁人来说赌石是“赌”,对她来说,那是直接“拿”啊。她只需伸手一触,便能知晓里头有没有灵石,灵石是大是小。
她这时也不假清高,直言道:“这些石料我能选吗?”
鸷初也不诧异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毕竟是贵女,对赌石略有所闻也不奇怪。
他笑道:“可。”
出于给猎物斩首前饱餐一顿的心里,鸷初现在十分乐意满足稚涼涼对灵玉的渴望,只是他不想轻易便宜她,便带她来这鸷国王公贵族的赌石之地,能得到多少且凭她自己的运气。
鸷初:“这十二层楼宇,每楼你皆可择选三块石料,但你需在半个时辰内择好。”
稚涼涼忙不迭点头,在看鸷初离开赌石坊后,便自己跑上前一一查看那些石料,灵气小心翼翼,从掌心侵入黄石。
“废料。”
“这块有玉石,不过就一丝,不可选。”
“这块大小尚可,先记下。”
每层玉石皆有百来块,虽稚涼涼不似其他人反复端详石料外皮成色,一触即可,但是看完所有的玉石还是废了不少时间。
期间也有人注意到她的怪异举动,每块玉石前只逗留几息,他们下意识觉得此人不懂玉石,否则哪有这般随意,且观她身量,矮小瘦弱,必是哪个贵族因受不了美人痴缠,而带来的女眷。
如此这些人嗤笑一声,便不再关注她。
择定后,稚涼涼招来这赌石坊的侍者,将石料牌子记在竹简上,便怡然地等着鸷初。
半个时辰已至,鸷初准时从外面茶肆走进来。
一个身量极高,一个身量娇小,声音不似他人故意伪装。
两人几乎立刻便认出了对方,似两个接头人一般,低声絮语。
“选好了?”
“嗯,都让他记下了。”
稚涼涼说着看了眼侍者,侍者连忙打开竹简报号:“女郎选了十二,三十七,六十一.......”鸷初不甚在意得点点头,制止侍者再将牌子报下去。
眼巴巴看鸷初结了金子,稚涼涼暗舒了口气,娇娇道:“我也不懂怎么看这些石料,便随意胡选了些,也不知能不能添几副玉石饰面呢。”
鸷初“啧”了一声,突然觉得自己和这种女的“钩心斗角”,极没......意思。
......
几个匠人正当众解石,周围围了一群人,来这里的人都是家产万贯,身份尊贵之人,其中有的爱玉甚过爱美人,一旦有人解石,必定到场观摩,若开出好玉便高价购之。当大家得知那个女子买了三十多块石料后,不禁摇头唏嘘,不知是哪个贵郎君,为了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他们并不觉得女郎随意点选的石料能开出许多好玉,幸运得话能开出一块,不过怎么算这笔买卖都赔。
当连续开了五块,开出的都是拇指大小的玉石,许多人都散了,真当漏这么好捡?
离开的这些人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后来石破天惊的......几幕。
稚涼涼看了所有的石料,发现上品灵石仅有一块,大小与鸷初所赠的环佩差不多,中品灵石五块,其余的都是些下品灵石,或者连下品灵石都算不上的不入流的货色,对她用处不大,便仅将上品中品的灵石报与侍者,其他三十石料皆用废料充数,即便如此,开出六块极品好玉,也让赌石坊沸腾了。
众人争相报价,却奈何不得稚涼涼开完就跑,抱着灵石美滋滋地坐上船。
岛上规矩,一刻钟驶出一船,众人不得相跟,掩饰容颜也是为了避免在解石时出现以势压人,逼人相让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