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涼涼立于小丘,见众人中无头苍蝇般乱窜不知发生何事的老者。
轻声道:看在蝰大的面子上,便赠尔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其后,窈窕身影隐于墨色,离此地混乱渐行渐远。
......
去时久矣,稚涼涼与山水为伴,无目的的行止。
遇见郡县,城池,便用些马车中所得的银钱补给所需。
如此这般已过了三月,不用照水,稚涼涼也知自己长高了几分,出落得越发动人了。
长摆尾地,翩跹掠过簇簇蒺藜,不沾尘泥,只留清香。除玉摘簪,散发轻挽,或奔或走,疲累便倚树而眠,闻山兽细语,听樵夫九歌,何等畅达。
于山野建一山居,转瞬又是五六月。
这日稚涼涼从闭关中出来,但见衰柳掩映,残荷零落,杜若凄迷,恍如隔世。
值此暮秋之际,她再度跋山涉水,未几日,一座巨大的城池跃入她的眼帘。
平兰都城,皋。
都城姜氏伙房的人发现,近日总是缺了东西,不是昨夜煨着的汤羹少了半盅,便是今晨的煎鰿少了一尾。
疑心府中有了野猫偷食,然抓了几日,也没见着野猫身影。
心虚的稚涼涼躺靠在后院老槐的横枝上,自怜得悠悠叹了口气,她也不想如此行径,然她山穷水尽,辟谷丹也在闭关中耗完,又厨艺不精,满山的野味也难以下手,无根之浮萍,有着这般美貌,怕再遇蝰乌这类人,徒惹杀孽,只能隐于暗处。
在这无血脉者满是妇人的后宅,嗯......混口饭吃。
这么多时日,她再未见过那个杀手,也没有那隐隐被人窥视的感觉,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修为如天机老人,卜一卦也有好些时日不能再算天机,此界就算有能探她行踪之人,近几年应该也无法动用能力了。
“他们把我当作什么,竟将我与绥女坊的舞女歌姬混为一谈!欲将我送于鸷!”着广袖深衣的贵女急急行至树下,胸口起伏不定,似是不可置信地质问身后焦急跟随的美妇人。
端庄美妇长眉紧蹙,自有威仪,目中带着关切,柔声轻哄:“如今普天之下,还有谁比鸷公子更有权势,且鸷公子年少俊逸,我儿如何不喜?”
“诚然如此,如今各国皆送美于鸷,我又如何能到鸷公子府中,即便到了鸷公子府中,我却不屑与一众舞姬争宠!”贵女急道,声音哀凄。
“如何只有你一贵女,便是大族中想入鸷公子府上的贵女也多如牛毛,我儿得此机会,即便不愿,也难违逆家主之意。”美妇缓声劝慰,她也不愿自己的掌上明珠被送入鸷,无名无份去谋那恩宠,只是姜族乃都城不起眼的小族,族中才俊青黄不接,若再不谋出路,如此下去很快姜族便将不复尊荣。
且她们这一脉乃是旁支,仰家主鼻息而活,家主正是看中女儿在姜族贵女中无人能及的容貌,想让其他贵女相替却是不可以。
“可.....可鸷公子不近女色,我又如何得他青眼,不过枯守于后院了此余生罢了,爹为何如此狠心,不拒了家主......”贵女说到伤心处哽住,嘤嘤低泣起来。
“我儿如此绝色,怎会不得喜爱。”美妇干巴巴得吐出一句,随后也不禁垂泪,仿拂有哀愁暗云笼罩,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以往被送于鸷的女郎哪个不千娇百媚,可听说鸷公子至清至冷,从未踏入后院一步。
只是即便如此,以鸷公子至高无上的身份,各族仍不死心,若不是怕吃相太过难看,怕是连王室之女都不求名份被送与笼络。无论什么身份在如日中天的鸷族面前都显得低矮,即便王女也难得鸷公子高看一眼,为女者,真正能一下吸引人的还是外貌,是以各族收集绝色,不计身份,妄图能入得鸷公子的眼,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从此依附上鸷这条大船。
稚涼涼原本在树上毫不关心这些氏族辛秘,但听闻有美人,不由支起头慵懒俯眼往树前望去,想看看“如此绝色”的女人。
螓首峨眉,泪光楚楚,芳华之年肤色白净是个佳人,然五官平淡,见之即忘,清秀而已,称不上大美人。
稚涼涼眉稍一抬,想起氓山村的农女,忽然理解了这个世界的美色水平,不由得......深深,深深为自己担忧起来。
这颠倒众生的美貌她虽爱极,却也明白它着实易惹出麻烦,是以最近,稚涼涼也在想法子隐去,毕竟这世界定有比她强之人,若招来这等人,她再没那么容易脱身。
思来想去,还真给她想出办法。她往年多看杂书,记得曾看过一秘术,有易容之效。
只是此术关于骨肉,每次施展都受罪一遭,她惯惧疼痛,又觉此术鸡肋,只看过一眼便抛之脑后。
也亏得她过目不忘,回忆得秘术全篇。
秘术仅修炼了十天便已入门,能变化面部,身量声音却还不能变化,她易容成侍女的模样,在后院晃荡几遭,也没人看出异样,变想这样也便够了,要想小成,需水磨功夫,她没那么多时间。
修炼不知岁月,在这姜府没有一个安全的环境,她无法闭关安心修炼,可若回自己的山居,却又难以饱肚,简直两难,且这窃食之事她也不想再做,一个修者,混到如此地步,掩面羞矣......
若她是那姜族贵女便好了,仆从环绕,华衣美食,即将被困于鸷公子的后院,不见天日。
多好——
稚涼涼羡慕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