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统领被相国的幡然态度压得不敢多问,他感觉自己心头像是被一整块大石头压着,只消有人轻轻一锤,粉碎。
陡然间,天空似乎乌云密布、大雨行至,但是很快就看清,不是乌云,而是密密麻麻的信鸽。
咄咄怪事!
他一阵心慌,忽地被相国的眼神示意,赶紧带人频频射箭,鸽子纷纷落地。
“是檄文!”
有士卒惊叫出声。
与此同时,宁都城内处处张灯结彩,宾客如织,暮春百花深浅,但是行动处人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各种流言已经呈鼎沸之势,并且已经蔓延到城外的瓦肆里,闲汉、方士、苦力肆意交谈。
“听说了没有?相国母亲找到了。”
“相国母亲不是早就在亡国之时,下落不明了吗?现在找到了?这是双喜临门吧。”
“啊呀,你们不知道,此妇虽是貌美,但不安于室,曾经还与人偷生了个孽种。梁……相国早年执政梁国的时候就没认她。”
“国君宠姬,太子之母居然如此不堪!边陲小国,简直鄙不可闻!堂堂上国公主居然要嫁给……噫!可悲!”
“你们说的这些都是些别人嚼过的消息。你们竟然不知道,他娘是个疯子!”
“疯子?”
“疯了?!”
“不错!这么多年他娘根本没失踪,一直被梁姬太后关着,直到梁姬太后纵火烧了自己,这才被发现!”
“梁姬太后不是梁相国杀的?!”
“听曾经伺候过太后的面首说,太后为人暴戾,性情偏激,偶尔也会有失控的行为,活似疯颠……会不会,真是自己不小心杀了自己?”
“有道理!咝!那、那、相国呢?一直有流言说他是……疯……”
“啪!”一只空水杯砸在桌子上,惊得众人一顿,一看是个风尘仆仆的少年,很是白净贵气。
“说什么呢!”少年粗着嗓子骂:“听了几句谣言就出来乱传!造谣的人有没有事,我不知道,但是一旦有风吹草动到了官衙,你们这些个传谣的草民必定是不想活了!”
宁纾砸完了杯子,见这些人果然噤了声,心头虽还堵得慌,但好歹耳根清净了些。她趁半夜跑了回来,只是一路上岔道极多,竟然诡异地没有遇上梁樾的人马,只能往回城得必经之路走,一直走到城门口都没听说梁樾回城,反而是流言越来越猛。
只是,梁樾怎么还不回来,天都快黑了。
不会以为她和母后去晋国了,追过去了吧?
那,难道母后发现她跑了,去找梁樾要人,就杠上了?
不管了,来不及等梁樾了,当务之急是,梁樾他娘的事情,史官,史官,她得先秘密找到史官才行!
她咽了喉咙里的茶水,缓解了几分暑意,又把脸上的粗眉毛和“黑痣”按得服帖点,脚步轻快地混进城,摸到史官住宅,天已经昏黄,门外的侍从似乎是宁稗的人,宁纾也顾不得面子,本着一回生二回熟,钻了狗洞。
才进书斋,便听到内间有人说话。
“先王生前的确提到要传位给废太子殿下,只不过诏书并没有留存,光凭我记录的只言片语,恐怕不够服众。”
是史官的声音。
“夫子作证即可,服众一事自有我来。”清越的声音饱含上位者的威严,无比熟悉。
是晋成!他怎么会在这?他不是在边境吗?
宁纾大气不敢出,缩在书架后,紧张地扣紧手指。
除了这桩事,晋成还问了有关宁国的其他问题,史官是答得模模糊糊,他们的交谈渐渐停下了。
待晋成离开,宁纾等了一会,才揉了揉酸疼的小腿,钻了出来。
“你是何人?!”自家书斋莫名多个大活人,史官紧张得脸都绿了。
宁纾无奈撕了伪装的粗眉和黑痣。
“公主!?”史官震惊,“你怎会在此?”
“今晚的婚礼,我本想替你告假。”宁纾开门见山,“现在改变主意了。”
落日的昏黄,终于被浓夜缓缓合上,满城灯火辉煌,彩绸在灯火的照耀下,发出莹润的色泽妆点了城内的建筑,宝马香车、人流如织,天上星月与地上的烟火交织,迷离美丽,又分外透着不真实,就好似城内四处燃烧的香熏油脂味道,若有似无、沁入心脾。
宫门洞开,一切平静得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梁樾应该回来了吧?
诡异。
宁纾觉的若不是现在自己坐在进宫的马车里,都以为这两日的出逃完全是大梦一场,宫城内的侍卫,似乎与往常并无什么两样,可是就是说不出的不对劲。
史官忐忑地在车厢内盯着宁纾,见她一身男子衣袍,丝毫没有女子的扭捏感,倒像是穿过不少日子似的,有些意外,他刚要说话,却听一阵“乌拉拉”的声响。
大团大团的飞鸟,从空中掠过,遮云蔽月而来!
“这是什么?!”有人惊叫。
本就充斥着宾客的道路,此刻被这奇怪的景象影响,更加堵塞难行。
“是信鸽!”不少飞鸟落地,被好奇之人捡起。
紧接着,抽吸、尖叫之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从宫道上直接转身就要跑的,一时间人声鼎沸、纷纷扰扰。
“发生何事?!”宁纾凝目,掀起车帘,却见人群中不少人歇斯底里地要回头出宫。
“是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