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的意思是那梁樾好南风?所以才会反复推拒那些奸佞的联姻招揽?”
宁纠对梁樾如何,根本没兴趣,他只对美人有意思:“现在美人是梁樾的俘虏。我委实心痒难耐。若梁樾肯相让,我一定承他的情。”
“王叔此话大谬!”宁酉一身正气:“王叔为正,梁樾为副。若非王叔正面迎敌,岂有他偏师先入都城的机会?三宝尽占,简直厚颜无耻!”
宁纠其实心里又何曾不是这么想,只是军法在侧,他无法一舒胸臆,实在是憋屈的慌。见太子宁酉不过寥寥几句,就把他的感受说了出来,大有知己之感:“此言虽在理,可大王并不认可,也是无用。”
“自梁姬入宁,便日益蛊惑父王。这么个只会谗佞的东西,在后宫便罢,竟然把手伸进军中,长此以往,如何得了?”宁酉拉了宁纠重新坐好,宽慰道:
“我有一计,可令梁姬知难而退。可令宁国军队风气一清。”
宁纠大感惊喜,便侧耳倾听,越听越是欢喜。
“若得美人,我必感谢殿下之媒。”
一夜过去,天微有蒙蒙亮。
宁纾等一干蔡国战俘就被抽打而起。
昨夜蔡奢母子的对话,宁纾虽离得远,却也算听得清。对于蔡奢突然要杀亲女,宁纾确实觉得残忍,可是她如今不是宁国的嫡公主,甚至连孟季的身份都不如。一个连姓都没有的小阉宦,又值得可怜谁?
甚至说,蔡奢一家去了太庙之后,必定会被父王当宠物养起来,不愁衣食,顶多逢年过节和外宾交往时,拉他们出来露露脸丢丢人罢了。可是这个庆和喜等普通战俘呢?为奴为婢,生死不知。
蔡侯一家牵羊先行进城,路过宁纾时,他目不转睛,不再是看自己所有物的神色了。令宁纾长舒一口气。
远远地,有几名将领模样的人,骑着马走到了战俘队伍之前。
只见当先那人一身宁国军袍,面带倦容,行伍之气充然。是季武子。他对着左右骚乱的人群呼喝回应着“得胜!得胜!”,立刻得到了无数百姓的欢呼。
由于宁纾不过一息就穿越了八年后,此刻的季武子令她很是陌生,穿的很奇怪,只觉得他似乎人老了不少,与之前的梁国第一权贵之子,完全不同的气质。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稳健的中年人了。突然,他身后驰来一人。
宁纾仿佛被定住了,那个人姿态挺拔,朗目清风,是他!那个白袍金冠的俊朗将军,是他!是他!
似乎他一出来,四周喧闹的声音瞬间黯哑,时空为之一镇。
同时,“叮”一声电子音提示,仿佛地震海啸——“发现位面之子,请宿主尽快与他结成CP。”
位面之子,梁樾。
他现在多大了?看上去有二十多岁了。不再是少年单薄清瘦羸弱的样子。面部的棱角显露出来,鼻子也更加高挺了,眉眼中的疏离却比她八年前见到的更加明显。薄薄的唇抿着,不好惹的样子,个子也长高了很多。
宁纾的心情有些复杂,对于她来说,一天前这个少年还抱着她,焦急地呼唤她的名字,而她在等他说爱她。而此刻,他是战胜的将军,而她则成了光着上身的被俘阉人。
简直了。
太刺激了。
似是注意到这道与众不同的目光,梁樾如矩的目光扫了过来,与宁纾四目相对。宁纾赶紧双手互抱,遮住自己赤裸的上身,耳根都红了。
等了好一会,宁纾才敢再次抬头。此时梁樾已经转过头去。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梁樾的一举一动,见他经此八年,成长为一个俊逸高大的青年,在诸多将领之中施令,如驱臂指。人人追随景从,仿佛间,宁纾似是记忆还停留在几个月前,她被梁樾从晋军军营救出,梁都上下奔出城门去迎接他,也是这样的众星拱月,这样的热闹非凡。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妻子。”
作为一个正在游街的战俘,魂不守舍的似乎不好。
突然一个果子砸中了她,宁纾疼地瞪向砸她的方向,却见是群小姑娘!
接着无数瓜果桃李一并向她砸来!身旁的喜被不小心砸中,疼得吱哇乱叫。
“小郎君!你真美啊!”
“小郎君!看看我!看看我!”
“好漂亮的郎君呀!可惜是个战俘。不知道是蔡国宗室么?”
“不知与梁国王子大夫梁樾比,孰美?”
“梁樾有梁姬妇人妖惑大王,权势优隆,只可远观。此小郎可亵玩。自然是……梁樾更美啦!”
“……”
“……”
听着各种调笑,宁国军队发出振聋发聩的“得胜!得胜!”直把这些唧唧喳喳的小麻雀给震飞了。
一路从城外,走到太庙,受到了掷果盈车的待遇,宁纾除了对自己的扮女装计划越发肯定了,还有就是自己的脸皮简直是练出来了,她居然真的光了上身绕城一圈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武子,请蔡侯动身。”梁樾在太庙前停下马。
“喏。”季武子听命,挥喝军士带走了蔡奢一家。
宁纾见他似乎是认命了,非常乖顺地牵着女儿和羊,带着蔡太后,跟着宁兵走。
蔡侯一家并宗室诸人进太庙,给宁国祖先并朝堂上下观赏之时,剩下的诸多战俘便进行到下一流程——分配。
喜不自觉抓住哥哥的手,却见风霜不掩艳丽的哥哥,一扫方才的颓废,简直现在可以用兴高采烈来形容。
都是亡国之人,有共同语言吧?唉,不知道她上次突然死亡,有没有吓到他。想想如果自己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初恋没征兆地死在自己怀里,还死的那样惨,简直是一辈子无法磨灭的阴影啊。
等了很久,终于等到质子府的人来点了几个人的名,其中就有庆和喜。
乍暖还寒之中,宁国巍峨的太庙,宫殿上的瓦还挂着青霜。
裹着厚厚皮袄的贵人们,不时打了哈欠,喷出白色的雾气,寒暄着,讨论此次攻蔡战役。
“本以为会是旷日持久的战争,却不想竟然区区一月就灭人国。”
“是呀,几年前的灭梁之战打得我至今还心里发慌。同样是搓尔小国,你瞧瞧,这蔡国多懂礼?灭梁那时候,连年都没过好几个。”
“你们不会不知道此次灭蔡的统帅,其中有个是梁国太子吧?”
“那也是公子纠为主将。那个梁国子不过是仗着姐姐的裙带,去捞功劳去的。”
“捞功劳?我可是听说,以前灭梁的时候,那个公子纠几次败于梁国子手下呢。谁捞谁的功,这可说不准。”
……
……
寒暄还在继续,宁纠却再也听不下去了。
这些不知所谓的人,老的能进棺材了,居然也敢大言不惭谈论打仗!?他们懂怎么行军,怎么布阵么?
只会人云亦云,造谣传谣的老家伙!嘴巴歪歪,纯靠闲的!
梁国子?手下败将?哈!当年献俘于太庙的是他公子纠,牵着羊的可是梁国子!
想到这里,公子纠再次别扭起来,灭梁之战,大王得到美人梁姬,却顺带着那梁国子也水涨船高。凭心而论大国上大夫比小国太子可风光多了,这梁国子完全是因祸得福!md!
此次献俘,他与梁樾一起,可是梁樾长得好,必然风头会被他所抢。宁纠又是一阵恨恨不已!
一切流程走过,宁纠翻身上马,与梁樾并行,后头跟着牵羊的蔡国宗室诸人。
宁纠回头看了看,不怀好意地对梁樾说:“上大夫,哦不,如今你有了军功,改叫梁侯了。不知这牵羊礼是何等滋味。梁侯可有午夜梦回回味片刻?”
见梁樾只是握着缰绳的手握紧,面无表情,也不回答,宁纠觉得无趣也无聊,转而道:“那个蔡侯的美人,我甚是喜欢。梁侯可否相让啊?”
却见梁樾斜长的眼眸微微带了丝鄙夷,“我从未见过什么美人。不过是些普通战俘罢了。”
宁纠却是心中一荡,那个蔡侯美人,如何能及梁侯的乖戾来的有感觉?
只可惜,此人手段颇多,心机深沉,不好下手。
献俘结束后,蔡奢仿佛经历了一场屠杀,被杀的是他的所有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如今的他,心里被塞满了阴暗、苔藓、黑泥、毒汁。
当被宁纠再次找上的时候,蔡奢主动说:“那个贱人庆,擅吹箫,尤其饮酒后,肌肤吹弹可破,汗流如浆,满室异香,令人爱不释手。”
这等画面,令宁纠浮想联翩,甚至在想那梁樾得了阉人庆之后,两个绝色如何颠鸾倒凤,若能参与一同,岂不是人间极乐?
不过这只能想想,若是为梁樾所知,恐不得又要节外生枝。
“蔡侯如此上路子,本公子甚是喜欢。我此次找你来呢,是要你做个证。帮我夺回美人庆。”
蔡奢激动道:“小人愿为公子驱策!”
宁纠很是高兴,一把拉过蔡奢,嘱咐了几句后,觉得蔡奢身上一股子羊粪味道,怪恶心的,立马松了手,退后一步。
身负异香而不自知的宁纾并喜等几个蔡国俘虏,被质子府的人用绳子拴成一串,当街拖着走。
宁纾倍觉丢脸,尤其是她见着了个别宁纾认识的家族车架。
喜见她不舒服,劝慰道:“阿兄眼下不过是落难,总有一天回回到巅峰的。阿兄幼年就发誓要做人上人,阿兄之前做到了,以后也会做到。”
呵,这个庆炖鸡汤还不错。
见自己并不能安慰到兄长,喜也有些不开心。这样沉闷地走好了好一会,突然有骑手遥遥追来。
质子府的人被拦住了,问骑手是何人。
骑手一打眼,便看见了妍媸毕露的一串人,目光盯住那个衣衫褴褛,雌雄莫辩的美人:“我乃王宫使者,大王有令,命庆入见!”
父王叫这个庆入见?
不会搞错了吧?
这个庆连个姓都没有,不过是个阉宦,为何要见他呀?
“愣什么?!还不赶紧的!”王宫使催促着质子府门人解开绳索,提了宁纾,就往宁宫疾驰。
“使者可知,为何大王要见我?”宁纾打听。
父王帝王心术运用娴熟,除了梁姬,连对子女都从不上心。怎么可能有闲工夫见个小阉宦呢?必定有其他原因。
使者不说,被问急了,就回复一句:“贵人有所问,你必谨慎回答,若有疏漏,恐小命不保。”
瞧他说的严重,宁纾想了想又问:“蔡侯可在?”
使者道:“在。”
那么她大概能猜了。
不论蔡奢说什么,她都要谨慎,都不可随波逐流。
果然入见,在父王的为政殿,宁纾见着了蔡侯并宁纠,以及梁樾、梁姬,还有父王、太子哥哥!
“小人,拜见陛下!”宁纾颤着身子,连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父王死后被谥为庄王,是武成不遂的意思,他身后,朝政为外人所把持,宗室毫无权利可言。但不能否认的是他此生开战无数,克敌无数,灭国无数。是个非常可怕的人。
宁王“嗯”了一声,很轻。
但是大殿之上,静的可怕,连吹进来的风声都很大很大。
宁纾站了起来,并且按照父王的喜好,低头不去乱看。
“我问你。”梁姬娇柔魅惑的声音从上首之座处传来:“你可是蔡国最后一战的主将?”
宁纾依旧低头,恭敬道:“是。”
“主将?哈哈哈,就你?”梁姬像是听了什么特别好听的笑话,拉着宁王不断地揉肚子,哎呦哎呦的。
蔡奢的脸也非常黑。
“小人惶恐,令大王、梁夫人见笑了。”蔡奢上前一步。
宁王被宠姬缠着,笑了笑,见宁纾一丝羞恼都没有,似是比蔡侯还要镇定。
“今日叫你来,是为一桩公案。你要据实回答。”宁王正色。
宁纾再次称是。
“你与蔡侯,究竟是谁俘虏的?”
不等宁纾回答,蔡侯一礼而拜:“是公子纠俘虏了我们。”
他的目光瞥向宁纾,恰好与她四目相对,里面带着嗜血的兴奋!
她还当他认命了,原来,此人的报复心如此重!
这是宁纠与梁樾争军功的现场!谁抓了主将和国君,谁就是首功。梁樾与梁姬汲汲钻营要往军队伸手,而宁纠又对她垂涎欲滴。两头都是厉鬼,俱是不能招惹!
而蔡奢却是勾结了宁纠,要害死她。
若她说是梁樾所俘,那么宁纠丧失首功,面子里子全没了,连圣宠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处处抢人功劳,撒谎成性。那么宁纾必会遭到他打击性的报复。别说梁樾会不会护着她,就算护,又愿意护她多久?
若她说是宁纠所俘,那么她将被宁纠折磨致死。
所以蔡奢敢根本不与她串通,直接撒谎。就是要逼死她!
宁纾一勾唇角,只可惜,她不是阉人庆,而是只有区区几个月任务生命的宁纾。
她一勾唇角就要开口。
却听太子哥哥突然说:“庆。你看好了。你左边的这位,是公子纠。出身宁国宗室,军功至伟,人品尊贵,人人推崇。而你的右边这位,是上大夫梁棠。是先梁国太子。你看清楚一点,究竟是谁俘虏了你。可不要认错哦。”
宁纾闻声看向太子哥哥。
他这么说,是在提醒她,宁纠的身份比梁樾尊贵许多。也不可得罪许多。若她真是庆,必定是要选择宁纠的,因为选择他,为宁纠赢得首功,必然会得到赏赐,因为是太子作保。太子宁酉比起宁纠来说,信誉和风评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蔡奢冷哼,手指甲不自觉划起了地面:居然太子肯出面!这个贱人,竟然运气这般好。
宁纾看着温润如春风化雨般的太子哥哥,又看了看志得意满的宁纠,最后把目光锁在了梁樾身上。
梁樾的目光湛湛看向她。
宁纾深吸一口气,指向梁樾:“是他,他俘虏了我和蔡侯。”
“庆,你真是疯了。”蔡奢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在太子作保的情况下,有活路不走,走死路的!
宁纠大喊起来:“此人说谎!蔡侯所言才是实情!”
太子宁酉皱了皱眉,目露深沉,对宁王一礼:“不知道是否是儿臣的话,误导了这个庆。以至于他胡言乱语,攀咬旧主。儿臣请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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