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宫灯烛火飘过,映在她的脸上，更是苍白一片。“暗影卫根本就是你的人......”
“是你指使他们杀了武乡侯府三夫人，也是你暗中唆使武乡侯夜半起兵入宫。当晚你穿着夜行衣现身于潇湘馆,其实根本不是为了理国公六十大寿，那只是个幌子。而那晚在潇湘馆的神秘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你！”
“赖九也是你杀的。因为他无意中抓伤了你的胳膊,你担心他看到了你，所以不得不除掉他。之后你又派人火烧了潇湘馆，不留下一丁点证据。”
“从头到尾，你和陆赋合起伙来骗我，不....就连陆赋也被你算计在内。”南雁来死死盯着他,低低喃喃道,“阿七...那个阿七,我就知道他是别人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却没料到...那个人就是你！”
“你算计了所有人,长孙越,武乡侯,康郡王...还有我。”
她的声音如同窒息。他却就一直那样静静低头看着她，仿佛她在讲某个与他毫无瓜葛的故事一般。
不仅无动于衷，连眉头都未皱一皱，只是握着玉匙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停顿良久，他终是继续了先前那个喂药的动作，“...药凉了，先喝药——”
“若是我没猜错,那夜你想杀的可不仅仅是武乡侯三夫人，还有赵音吧？”南雁来深深凝视着他，视线如两眼黑漆漆深潭，声音有轻微颤抖，“他还是个孩子...殿下真是好狠的心。”
这碗药终归是彻底凉了，不能喝了。
他终于侧过脸来看她，渐渐敛了笑意。
“夫人，话不能这么说。孤杀了武乡侯的爱子，定会激起他同长孙越之间的矛盾。于情于理，都比只杀他一个小妾要好得多。”谢长庚淡淡道，“怎么，夫人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你那次身中银镖，也只是苦肉计而已...而皇后寿辰大典，也是你指使卫轩，谋害皇后...陷害我。”她睁大眼睛看他，脸色苍白一片，“是你让卫轩偷偷在我的香篆里做手脚，当日如果我也熏了那香，也要命丧黄泉了。”
“...凡事没有如果。孤既然做出了决定，就定会保你周全。”谢长庚合了合眼，终于低低开口，“那个叫卫轩的侍卫，其实我本想在昭狱里便了结了他，到时候再嫁祸给康郡王，等到他佩戴着康郡王府腰牌的尸体被人发现在关押武乡侯的狱中，便会坐实了康郡王乃暗影卫幕后主使的罪名。”
“只是...你发现了他的弱点。”
“对。孤说过，你很聪明的。”谢长庚淡淡道，“我发现了他一直都暗中倾慕红牡丹，便觉得这侍卫仍有可利用之处，便使苦肉计替他挡了一镖，彻底博得他的信任。那时我就知道，只要红牡丹死讯一出，他必定背叛康郡王。”
在漫长的寂静中，只有宫灯灯火噼啪燃烧。许是被她的目光所刺痛，他顿了又顿，薄唇紧抿，终是倾身朝她靠近过来。
“...你别过来！”她忽然从枕底摸出一把锋利匕首，直抵他脖颈前！
而他低头看着她，任由她冰冷发抖的指尖握刀横在他颈前。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良久，谢长庚动了动唇。
或许被激怒了一般，下一刻，他却忽然猛地一把拽住她冷汗淋漓的左手，接着将她顺势一推，瞬间她整个人便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只能继续用发抖的右手死死抵在他颈前。
“若我现在就喊人，你立刻会被以谋害太子的罪名抓起来，连今夜都活不过。”他眯眼看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听起来像在忍耐，又像在发狠一般，眼角也染上了些许的红色，低哑道，“又或许...你当真想杀了我？”
死寂良久。
最后他低低道，“现在认错，我还可以当做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早该知道的，他绝非善人。她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只是她终究算错了，那黄雀究竟是谁。
“...你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算计我。是吗？”被他压倒在冰凉锦被上，南雁来浑身也如坠冰窟，她离他太近，以至于她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
谢长庚依然那样低头看着她，“若我说，是，呢？”
在那漫长的光阴里，谢长庚一度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了，然后他温顺的太子妃会重新收回刀，躬身认输，当成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他会信守承诺的，从此再绝口不提她方才致命的僭越。然后她会再跟他说，今天又吃了什么好吃的甜点，等解除了禁足，明天又想去哪赏荷花。
然而她却合了合眼，忽然道，“臣妾有些倦了。”
“这枚玉佩，臣妾承受不起。”南雁来终于扔下了刀，用手撑着坐了起来，左手挣扎着将那玉佩重新塞回他手中，动了动唇。“自始至终...臣妾从来都不想要什么江山。”
冰冷的玉佩重新落回他的掌心，在跳动的宫灯烛火中，闪烁某种微弱光泽，仿佛某种被抛弃的可笑的自尊。谢长庚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声音也一瞬间发狠般的冷了下来。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就那样冷冷看着她用手撑着坐了起来，身躯单薄得像张纸，再从床上慢慢走了下来，站在了他的面前。
然后她跪了下来，伏地叩首，动作似是一个春深古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