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用得着泼水吗?!”
“呦,我们家良娣,打小在长孙将军府长大,素来就爱干净些。还请姑娘担待。”
“...你——”
“怎么着?朱桃姑娘,奴婢还是劝您退后一步吧。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自差人抬来的金丝大轿,绫罗细软,姑娘要是冲撞了,到时候,这道理便说不清了,是不是?”
“...你们欺人太甚!”
那声音又笑了,南雁来听出来,是长孙良娣的贴身侍女。
隔着一层薄绢布,阳春三月,梧桐沙沙,从暖阁内向外看去,仅能看到几道摇摇晃晃的侧影,夹杂轻蔑的嬉笑声。
“怎么着?今夜可是皇后娘娘亲点咱们良娣陪同太子殿下去赴宴。虽说我们良娣不比太子妃娘娘位高权重,但这论家室,论起和皇后娘娘的情谊,这几点,太子妃娘娘恐怕样样都比不过...尤其——”
“尤其什么?”朱桃气急,声音都在发抖。
“尤其,”谷雪抿嘴一笑,“尤其像太子妃娘娘这般命相不佳之人。”
“...你说什么呢!”啪的一声,什么东西被折断的声音。朱桃声音蓦地提高。
暖阁内,片刻寂静。
“罢了。”南雁来率先打破沉默,摇头浅笑,“本宫这个命相,的确不是绝佳。倒不曾想,今日让陆将军看去了笑话。”
“......”陆赋不由自主退后一步。
“怎么?难道陆将军从未听过那般传言么?”眼见他与她忽然拉开距离,她却依然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低眼用汤匙舀起一个芝麻果子。
这次薄皮彻底破了,乌黑的芝麻以一种半凝固的姿态慢慢流出来。
“卑职听过一点。他们都说太子妃娘娘是,是......”
“是什么人?”
“是七杀命之人。”陆赋停顿一瞬,低头道,“不过卑职倒觉得,这天理命格的事,从来算不得准。”
良久的寂静中,他终于忍不住抬眼,对上了一瞬她的视线,继而他心中一顿。
她依然那样平静。
毕竟亲耳听见自己被别人那般挖苦,面上却无任何波澜,这种人,陆赋还是头一回见。
就连她手里的那杯砚山紫毫都未起一圈涟漪。
“太子殿下是卑职心中最最敬仰之人。然而若按命格来说。就连殿下也不是什么绝佳命宫。”陆赋低头低声道,“所以...还请娘娘勿要把那等小人言论放在心上。”
她并未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顾自戳着那碗冰果。
这一点她倒是知道,谢长庚的确不是什么吉星入宫,而是贪狼。
七杀配贪狼,顶顶绝配。如果将那绝配排行榜倒过来的话。
何为七杀,刑克至亲,终孤身一人,是为七杀。
何为贪狼,众星拱月,野心永不满,是为贪狼。
陆赋看着她指间的汤匙停顿了一瞬,但他无从揣测她此刻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于是在那漫长的时光中,他就那样默默看着她。
起初他以为,这女子是冲着东宫太子的钱财来的。但好像不是。
后来他又觉得,她是冲着无法封顶的恩宠与虚荣来的。但好像也不是。
直到此时此刻,倒真叫他有片刻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