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南守成参见太子妃娘娘。”忽然一个阴沉男声响起。
南雁来一顿,低眼一看,便在石阶下看见了那正在拱手行礼的男人。
是南守成和李氏。
从声音便听出来了,这个大伯看她颇不爽,但也不得不委曲求全,打碎的牙往肚子里咽。
“快请起。”南雁来淡笑,“许久不见大伯,本宫同你们本就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礼。”
那正房李氏,年过半百,倒是穿红戴绿,和只染彩了的鸡毛掸子似的,大概也是知道今天会碰见她,所以故意把整个南府最值钱的东西都穿在了身上。
“娘娘说的是,可是许久未见了。”李氏拧眉,尖细嗓音说道,“娘娘嫁进东宫后,怎得音讯全无了?”
瞧这话说得,音讯全无?
她又不是死了。她只不过嫁进东宫,搞得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
还是说,必须要时时往南府施以薄礼才称得上“音讯全有”?
南雁来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身后走来一个人。
那人伸手淡淡揽过她的腰。
“太子妃既已入了我东宫,就已不再是尚书府里的人了。这一点,尚书夫人难道不明白?”
“......”
李氏被少年这样不冷不热瞥了一眼,心里已是反应过来,自己是当真口不择言了,竟然触了这位太子殿下的霉头。
...究竟是谁说当今太子妃不受宠爱的?!
这死丫头,看来还真是随了她娘那个胡人,打胚子里就是狐媚子!
李氏冷汗滴下来,再开口,却已不知该如何分辩。
而此时,南雁来就这样被他揽着腰,瞬间身体一僵,条件反射地想要轻轻挣开。
不知是不是觉察到了她的反抗,他竟又不着痕迹地顺势把她往怀里揽了揽。
“......”
南雁来只好低眉顺应。
谢长庚倒依旧笑得和个没事人一样,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一把折骨纸扇,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尚书大人,想来也是孤唐突了,同太子妃成亲数日,竟不得空陪夫人回尚书府省亲。只是近日实在公务繁忙,还请尚书大人见谅。”
“...有劳殿下挂记。”南守成眼皮一跳,面上稍微缓和了些。
这小子还算有点人性,还知道给他台阶下。
谁料谢长庚沉吟片刻,又笑着开口,“就是不知,令千金如今在淮安府过得是否还顺心?毕竟是太子妃的表亲,若有需求,孤也定当尽力帮扶。”
“......”
此言一出,瞬间寂静。
南守成几乎要将扇子捏断。
南府长女的婚事如何?
...还能如何?!
新婚之夜,绑架堂妹,爬上妹夫的床。如此虎狼女子,试问天下谁人还敢娶?
至于这位当事人,南守成就不信他没听说过南湘湘被退婚的消息,怎么如今还偏要一本正经地哪壶不开提哪壶!
“...回殿下的话,那婚约只怕是不作数了,都怪小女不懂事,那日冲撞了太子殿下,老臣今日替她赔罪了。”南守成的脸几乎要憋成猪肝色,内心破口大骂。
这太子总一副笑眯眯样子,实际上却忒睚眦必报,为何如此年轻便老奸巨猾?
“啊,如此想来,倒甚是可惜。想来那淮安府倒满门英烈,孤甚赏之。”好死不死,他还一副遗憾神情,摇了摇头,便偏过脸去看怀中女子,“不知太子妃如何以为?”
“......”
南雁来心里一跳,低头温声道,“臣妾也只听说过一二,同那淮安侯并不熟。”
她抬眼看他,却恰好对上少年一双微眯凤眸。
...他是在试探她吗?
这是她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莫不是她刚刚去找宋宣城的对话被他听到了不成?
还没等她思考明白,谢长庚倒是面无波澜地继续笑笑,转移话题了。
祭祀大典终于开始。
圜丘坛共设七组神位,每组神位都用天青缎子搭成临时的神幄。神位前摆列着大量玉帛牛羊。乐师齐奏中和韶乐,蔚为肃穆壮观。
燔柴炉内升烟火。
太子携太子妃,对诸神行三跪九拜礼。
清兰姑姑侍在一旁,近日的大殿倒是十分顺利,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她却浑身一僵,继而几乎就要滴下冷汗来。
...那是什么?
刚刚太子妃伏地叩首,华袍后摆却忽有一道暗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