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迎亲的八抬大轿就把她一路抬进了太子府。
自古娶亲多热闹,更何况是帝王家。
被朱桃扶着坐上了大红花轿。
轿子的布帘被风吹打,偶尔掀起一点来,南雁来便也隔着红盖头往外看,看长街上的灯笼和孩童,总算不那么无聊了。
上辈子的此时此刻,她正满心惶恐,内心像坠了块石头,一路都是低着头的。愁自己紧张犯错,愁明日的拜见皇后,也愁太子并不喜欢自己。
但有些事,既成定局,便也没必要再猜了。反正这辈子她已不再需要讨好他。其他的,就随他去吧。
反正这偌大的太子府,吃穿不愁,足够她挥霍一世。
下了轿,跨马鞍,步红毡。
她隔着盖头,隔老远便看见了谢长庚。
少年一身爵弁,缁衪纁裳,白绢单衣,着赤色履,额前的冕珠更衬玉面玲珑。
行庙见礼。
好不容易熬完了三跪,六升拜,九叩首。南雁来已是有些腰酸。她确实有点累了,毕竟好久没起这么早了。况且昨晚她的确脑子里乱乱的,没怎么睡着觉。
此时谢长庚也在看她。
少女身量纤细,白金线缝了一身的琉璃珠,稍稍一动便会轻响,凤冠霞帔更衬出一双纤纤玉手。这南氏其实挺适合穿红戴粉的,他忽然没来由地想道。只可惜,上辈子没怎么见她穿过。一年四季总是一身黛青,虽说合礼数极稳重,但总不符豆蔻年华。
谢长庚自以为有了一桩新奇发现,忽然就有点高兴。
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南雁来如获大赦,忙低头跟着两个捧龙凤花烛的小儇离开了大堂,进了寝宫。
点了龙凤烛,喝了合卺酒。
谢长庚接过秤杆,欲挑盖头,不知为何,明明已肖想许久了,此刻他却忽然没来由地有点怯。
隔着盖头,他已然朦朦胧胧地看见了她的脸。少女一张雪白面庞,柳眉杏眼,乌髻朱唇,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东宫的礼教嬷嬷仍在催促他是时候该回大堂,与众人答谢酒宴了。
谢长庚自知,自己向来是个讲究的人,毕竟是被长孙皇后嫌弃着长大的。皇后喜森严规矩,作为继子,无论什么规矩,他都务必一五一十地遵守。但此刻他却头一回觉得,这拜堂仪式委实过于烦琐了些。
“...夫人请稍候片刻,孤马上便回。”他重又放下杆秤,笑了一下。
盖头后响起女子柔柔软软的声音,“是,太子殿下。”
好不容易把谢长庚送走后,不得不说,南雁来着实松了一口气。
床上的枣子花生简直硌得慌,命朱桃都扫了扔在桌子上。
“朱桃,你去瞧瞧,外面都有些什么吃食。怎么就这点枣子,根本不够吃的。”
霞帔后伸出一双纤纤玉手来,直直冲着桌子上的蜜饯罐就去了。
教习嬷嬷肉眼可见地翻了个白眼。她带过的官女子多的勒,但头一回看见这么能吃的。
不仅能吃,自顾自吃了一会,新娘子竟然自己把盖头挑起来了。
“...太子妃娘娘,这可使不得!”嬷嬷大惊失色。
朱桃也小声怯怯道,“小姐,小姐,这不合规矩。”
“如何不合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新娘子的声音柔柔软软,人畜无害。“堂堂北昭太子府,做的这么多吃食,难道不是给人吃的吗?还是说,本宫不是人?”
南雁来懒洋洋将那秤杆连同盖头都扔到椅子上。
好了好了,这还蹬鼻子上脸了!嬷嬷气得脸都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