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出租车走远,唐湉的身体跟着心情一齐放松下来,放松下来后又想到刚才的场景,觉得自己勇猛的同时又带上些后怕。
谢昱言双手插在兜里,迈开步子走在前面,手再掏出来时,嘴里又多了根完完整整的烟。
手里的银色打火机时不时在他手里腾起红黄色的苗,火苗周围散着细细密密的烟,融合出了全身上下的烟火气。
唐湉数着他手里打火机亮起的次数,再回过神时,对方转身和她面对面。
两人之间,相隔了几米远。
谢昱言叼着烟,下巴微扬,头斜斜歪着。
细细的烟卷和火光就差毫厘,他反而不急着点燃,半眯着寒星一样的眼,迎着灯光一步一步走。
直到停在唐湉面前:“好慢。”
不知道又是在说她,还是在说点不着的烟。
谢昱言站在路灯下,视线落在她红成一片的手腕不动,声音性感而沙哑还含着些有异物在嘴里的囫囵:“会用火机吗?”
和这条充满硝烟的马路上刚才发生过的一切,都不怎么相关的问题。
嘴里还残存着一丝咬人后的铁锈味,唐湉没反应过来怔楞地看向他,张了张口,视线停在谢昱言手里那个看起来仍然很贵的打火机上。
谢昱言这个人,从他走过来到现在,或者说,从他以保护姿态出现的那刻起,他都像是置身于这件事之外,却能在参与者里也占着绝对主宰的位置。
唐湉总觉得他和这里格格不入,却又这么密不可分,好似这些打打杀杀的场面,就是些他玩剩下的连连看消消乐那种即时游戏。
唐湉混着夜色和他对视,犹犹豫豫地开口:“我没有点过。”
谢昱言忽然从鼻腔里哼出声轻轻的笑,开口叫了声唐湉的名字,叫完似是不过瘾,又叫了一遍。
街上静的出奇,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声线温柔。
唐湉也学着他的样子回叫他。
两个人像是无聊极了,在空荡的马路,玩着互相叫名字的幼稚游戏。
却谁也不肯停。
笑得肆意,唐湉从没见过谢昱言笑得这样开心,他话里带着包容和放纵。
“特别简单,想不想学?”
唐湉本来就是谦虚一下,没想到他还真的能脸皮厚到要拿着点烟这种小事当令箭,她做作又夸张地开口:“像叫你名字一样简单吗?”
谢昱言声音比之前吊儿郎当了不少:“比这个还简单。”
恢复了正常和平静的街道,周围静的出奇,此时,路上连路过的车辆都没了。
谢昱言仍然站在唐湉半步前,叼着烟。视线的着落点留在身前女孩子头顶,发丝还没来得及重新扎紧。被分开的发丝中间,还有个向左偏的发旋,混合在听话又柔顺的乌黑里面,平添了不听话的叛逆。
像是隐忍,像是烦,他细密的牙齿在唇边的烟蒂上来回磨动几圈。
“学不学?”
唐湉几乎整个身子都隐没在他影子里,她静默了几秒,伸出一只手到他面前:“来啊。”
胸膛闷着笑,她的样子太可爱,出口的话换了几遍在嘴边又打了几圈转,最终他身子没动也没说话。
莹白的小手就在他面前,她答应了,他又不舍得让她做了。
秋意浓浓,晚风带着温凉吹来,没有起到降温作用,气氛更加闷燥。
身上又涌动起那股突如其来的闷,嘴里惯性地做出吸烟的动作,却只有一口凉凉的空气。
手往兜里一摸,除了烟盒,还有一根早已经凉下来的小半截烟蒂,谢昱言怔然,他居然忘了,自己早就换上了一根还没来得及燃着的烟。
天色愈发暗。
侧头朝外,在唐湉手腕转了一圈,转出了句不算关心的关心:“有点脏,回去多洗洗。”
刚才她的话像是被一笔带过,空荡荡的街,还没亮起的路灯下,谢昱言目光描绘着唐湉的脸。
细白的皮肤,稚气未脱、满目莹莹的眼,偏粉的唇瓣,还有肉嘟嘟的双颊。
他脑海里只剩下两个荒唐的字——好看。
谢昱言看得莫名心悸,想想又觉得荒唐,平静地凝望她,他明明从开学见过她无数次,那个不久前还平平无奇扎得有些散乱的高马尾,现在收进眼里却诡异的可爱。
他仔细地试图从她眼里找到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同。
可惜入目全是让他想怜惜的怯。
谢昱言突然有些怕,这种情绪来的突然,带着散不去的热切,让他从发丝里都生出恶意,然后咬住自己全部的善念不松,好让自己明白,必须牵扯出什么,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放过她。
紧紧抿着唇,谢昱言察觉到嘴里的湿濡一片的烟,丢到天边的理智开始回笼。
唐湉被他来回变化的神色看得发蒙,静谧的气氛不尴尬却暧昧,算是她走进这条街口之后,最脸红心跳的几分钟。
即使是刚才被叫嚣着报复,她都没有这么心律不齐。
想着想着,唐湉咧出个笑。
谢昱言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笑什么?”
比起探究他自己的心情,他似乎更想把注意力转移向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