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从陆路换成水路,好不容易到了苏州,第一日皇上不见地方的官员,独自和萧贵妃在船上看听戏,旁的嫔妃也被准许在侍卫太监的陪同下下船逛逛。
“你入宫的第二年,朕也和你一起在苏州听过戏,今日这个旦角就是从前那个旦角的儿子,比他父亲唱的还好呢。”皇上对萧贵妃说道,台上的人咿咿呀呀的唱着,歌好一个盛世。
萧贵妃莞尔一笑,看见那旦角巧笑倩兮,果真和十数年的场景一模一样,“皇上真是有心,这戏台子都和当年的形制差不多,只是更加奢华了。”
“朕当年登基不久,没有余财铺张浪费,现在国强民富,朕自然要给你最好的。”皇上握紧了萧贵妃的手深情地说道。
他确实问心无愧。萧贵妃仅此于皇后,三皇子又是太子,自己在的时候她享尽荣华富贵,等自己百年之后她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
萧贵妃是白月光,唐棠这个红玫瑰此时全然被皇上抛在脑后。
“叫花鸡是什么鸡?”唐棠倒也不受影响,兴奋地在外头逛着,东看看西看看,一点儿也不像高高在上的纯妃娘娘,倒像是偷偷溜出家门的少女。
不过哪怕她贵为妃位,哪怕她已经有了个六岁的孩子,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孩子。
李沐跟在她身后,替她观察着身边的情况,还要回答她的问题,“叫花鸡是江南名吃,最先是在一群叫花子之间流行的吃法,是把做的鸡用泥土和荷叶包裹再加以烧烤。相传朱元璋就是吃了叫花鸡才得了天下。”
他娓娓道来,好像个说书的先生一般。
“那我吃了这叫花鸡也能得天下吗?”唐棠慢悠悠地说道,狡黠地眨眨眼。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李沐还是听得心惊胆战,他总觉得唐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吃你的,哪来这么多话。”他皱皱眉说道,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宠溺。
“苏州人说话可真好听啊,软软糯糯的,听的人心都酥了,难怪皇上喜欢下江南呢。”唐棠又好像想起了,“你是哪儿人?”
相识这么久,她好像还不知道李沐是哪里人,只有李沐看过名册知道她是湖广人。
李沐愣了愣,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我祖籍甘肃,随外祖到了河北,很久没回去过了。”
唐棠没想到李沐居然是北方人,这样温温柔柔的模样,她还以为他也是江南人氏。
“甘肃偏远,河北倒是近,你也没回过家?”
“我父母早亡,已经没有家了。”李沐深不见底的眸子暗了暗,低声说道。
唐棠又问,“你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吗?”
“他死了。”李沐艰难生涩地吐出三个字,不愿再说。
唐棠未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一时语塞,低着头默默不说话,两人并肩走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氛围。这样的一幕落入一家寻常铺子后女子的眼中。
铺子里一位老妇人正叫卖着苏州枣泥糕,她身后一个面容和她相似年轻女子正数着铜钱,隐隐约约看出她容貌不俗,但精神萎靡,好像过得并不容易。
她抬头看见唐棠和李沐两人,暗淡的眸子里突然射出奇异的光芒,是他,居然是他。那女子好像难以置信地揉揉眼,又仔细看向李沐身边的唐棠,果然没错。
那年轻女子就是当年被逐出宫的秋霜,她正是苏州人氏,家里还有些家底,跟着父母做些小生意也算衣食无忧,但因为是被宫里逐出来的,到底名声不好,至今都未嫁人,只怕下半辈子也就只能混着度过了。
所以她才无比怨恨李沐,把他当作这一切的源头。
秋霜心思敏感,她一眼就看出唐棠和李沐之间的不对劲,不说是暗度陈仓也是暗流涌动。
但她如今不过是个落魄的民间女子,又能做些什么呢,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
“乃枣泥糕几乎铜钿?”
她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向自己问道,抬头看见一个貌美的年轻女子,衣着华丽,气质不凡,那一身华服一看就是出自宫中绣娘之手。
今日遇上李沐和唐棠就知道一定是宫里南巡的游船到了苏州,那这位定也是宫里的小主了,一口苏州话说得这样地道,想必与自己是同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