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信唐棠知道这句词的意思,只是故意捉弄自己,想让自己难堪,几日不见,她居然也学的如今狡猾,这些旁门左道倒是长进不少。
唐棠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荡,字字深情,好像…是对自己表白一般,他不知自己能不能这样想,但还是想了。
唐棠大着胆子说着,心里却没底,她确实是把李沐当意中人,可他却不见得中意自己。她看着李沐沉默的样子,有些慌张,又追着问。
“这词是什么意思?”她天真无邪的样子让李沐看了喜欢,又看了不安。
总是逃不过的,自己清清白白又何须不安,他这样想着,清了清嗓子,清清楚楚地回答:
“这词是女子说给自己心爱的男子,意思是她愿意以身相许,一生一世就此休,即便被无情抛弃,也不后悔也不害羞。”
李沐说完,低着头避开唐棠的视线。如果唐棠真的愿意对自己以身相许,只是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心里滚烫,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不受控制地溢出。
“那,如果那男子也中意与她,该如何回答?”唐棠看着李沐似乎是害羞的样子,很是受用,又不依不饶地问,却没想到他猛的抬起头,看着自己,眼里好像盛着摧残星河,又好像是烈火正盛。
“相逢便倾倒,晚岁定情亲。”
李沐旁的什么也没说,只直直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十个字,好像有千斤重,又轻轻地落在唐棠的心上。
他这样真像在对自己表白,唐棠呆站在原地,她未曾想到他居然如此大胆,毫不避讳,哪怕只是回答她的问题,并非是发自本心,她也觉得心里好像升起朵朵烟花,绚烂又夺目。
只是烟花易冷情易浅,她捉摸不透他的想法,或许只是拿她逗趣,或许只是觉得日子枯燥乏味,自己还算是个玩意儿。
“相逢便倾倒,晚岁定情亲。”
李沐刚入宫的时候偶尔在地上拾得一页书,上面就写着这句诗,他读着觉得唇齿留香,极美,于是拿去问干爹这句诗的意思。
他干爹很是不屑,也未曾和他解释,只和他说,“这是咱们阉人一辈子也没处说的话。”
小太监们懵懵懂懂,也追着他喊,“小沐子思春咯。”他没由来的觉得很烦闷,就不再提这句诗,只藏在心里。他一点点长大,却没忘记这句诗,他实在很喜欢。
李沐不愿意他的感情和他的身体一起残缺,而这本应该一辈子也没出说的话也终究说给了唐棠听。
他只是突然想到这句回答唐棠的问题,不愿意多想,可说完又觉得要陷在她水汪汪的眼睛里,越陷越深,再也没有离开的那一日。
“皇上明日中午要去御花园散步,”许久的沉默被李沐开口打破,“我会带着他去湖边的梅花树下。”
唐棠知道,李沐是要给自己机会,“我明白了,我定好好把握,不会辜负你。”她明日便要和皇上“偶遇”,这场偶遇只能胜不能败。
既非情人,谈何辜负?只是唐棠也寻不到更合适的词了,她总觉得自己和李沐有着一样的心愿,可那心愿到底是什么,她也无处知晓。
“奴才告退,明日再见。”每次请安和告退,李沐总是规规矩矩地,唤小主称奴才,好像在提醒自己,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是奴才也是阉人。
第二日中午,李沐陪着皇上逛御花园,湖面都结了冰,雪还未化,那枝条纤细的被积雪压弯。
“皇上您瞧,连着这树也向您行礼。”李沐跟在皇上身后奉承着。
“就你嘴甜。”皇上笑的开怀,李沐不仅办事利落,也很会说话,皇上自然喜欢他。
李沐见皇上开心,又接着说,“御花园的湖都结冰了,奴才记得四皇子在御花园落水,还是棠贵人救上来的,”他顿了顿,打量着皇上的神色,见他并无不悦才又说。
“皇上还说棠贵人是‘海棠不失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皇上听到这有些沉默,一个字也没说,接着往前走去,李沐也就跟着,直到走到梅树下皇上才停住了脚步。
簇簇红梅迎着风雪开的分外鲜艳,比竹更像花中君子,一身傲骨三分柔情,枝干横斜送来缕缕暗香,清幽淡雅。
梅树下站着一个女子,背对着他们,他们只能看见一个清瘦的背影,也认不出是何人。
她一身白色雪狐棉衣,外套玫红锦缎小袄,一条碧色腰带束在腰上更显得盈盈一握,如锦缎似的长发披在肩上,和这冬日红梅之景相融的极好,好似天女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