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里,蔺常在唱着小曲,曲调婉转动听,皇上闭着眼听着,手上敲打着桌案,享受着难得的片刻安宁。
“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芰荷丛一段秋光淡。看沙鸥舞再三,卷香风十里珠帘。画船儿天边至,酒旗儿风外飐。爱杀江南!”
皇上爱江南,得空便会下江南,江南的美景美食美人,样样勾人,每次都让皇上流连忘返,只恨都城不在江南。
蔺常在歌喉出众,如黄鹂出谷,正值腊月,却让人听着眼前浮现出好一副江情莲艳的好风光。
“你回去吧。”皇上听了一个时辰,就打发蔺常在回宫,毕竟她今日在芳答应一事上出言不逊,看着也觉得碍眼。
听听小曲也就罢了,舒心了也不必再看着她。
“皇上…”蔺常在唱了一个时辰,嗓子都唱干了,皇上半句夸赞都没有,拖着尾音叫着,端的是一个娇媚勾人。
她如何甘心就这样回宫,不仅自己不甘心,如若传出去岂不是成为全宫人的笑柄了?
但皇上不为所动,她也只好告退,脸上还不敢有不悦,直到回了钟粹宫,蔺常在才敢发起脾气。
“韩贵人把我当奴婢,容妃也看不起我,就算是条狗,也是会咬人的。”她说完贝齿紧咬,气的身子也微微发抖,即便出身卑微,难道就注定一生都要跪着吗?
她知道她斗不过她们,自己既无子嗣,又无家世,就只能作别人的棋子,棋子的死活又有谁在乎。
打发了蔺常在,皇上晚上宣了熹嫔侍寝,熹嫔最是温柔,像一味良药,能抚平男人的伤口。
“皇上好像有心事。”今日锦华轩事发时,熹嫔虽然身子不适未在场,但也略有耳闻。
熹嫔柔若无骨的身子靠在皇上膝上,玉手为皇上捏着腿,媚眼如丝,轻轻问着,像是怕惹皇上不悦。
“无事。”皇上不愿多提,况且春宵苦短,他也不想浪费在这些琐事之上。
熹嫔看穿皇上心思,起身坐在皇上膝上,熟练地勾住脖颈,又趴到耳边,语气娇媚动人,“无福之人皇上何必在意。”
她又挪动着身子,一点点的磨蹭着,靠近着,像是要把自己揉进皇上身子里一般,贴得紧紧的,惹的皇上心躁。
“皇上该疼疼有福的人,心里有皇上的人。”熹嫔撒着娇,腾出一只勾住皇上腰带,似受委屈一样娇滴滴地趴在皇上身上,眼中腾起撩人情动的水雾。
“朕如何还不够疼你?只差把命给你了。”皇上把熹嫔打横抱起,惹得她娇叫连连,向龙榻走去。
皇上确实疼爱熹嫔,在宫里倒是个难得的。容妃任性,萧贵妃高傲,愉贵人冷艳,虽然都有各自的风情,但总觉得缺失些什么。
只有熹嫔,永远是顺从,明白他的心意,依着他的性子,眼里对他除了□□就是仰慕。
皇上在抱月楼里一眼就看中了她,带回宫里,不仅是因为她美貌过人,也是因为她的乖顺,男人都想要这样一只乖狐狸放在身边。
熹嫔当年虽是清倌,但到底浸淫烟花之地,这伺候人的功夫里里外外也算学得七分,皇上更加觉得受用。
乾清宫里火热,宫外却是冷清。
李沐站在院子里,看着月色清冷,像镀上一层银霜,这玉轮高悬数千载,看过这么多故事,却还是那样干干净净的。
他又想起芳答应的死状。
身为嫔妃,与人私通,便是自作孽不可活,既然当初敢做,就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无论怎么死都是应当的。
他又想到唐棠对自己的非同一般,她会给自己绣荷包,抱住自己的腰,还会说那些让他奇怪的疯言疯语。
“如果今日死的人是她,”只是想到这个念头,他就不安起来,如果那个躺在地上毫无声息,被丢去乱葬岗的那个人是她,他会如何呢?
也并不会怎样,按着皇上的吩咐处理掉这丑事,然后第二天还是一样过。
只是他会,“痛苦?”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这个词,她确实在自己心里也是非同一般的。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唐棠陷入像芳答应这样的困境。腊月初寒,他拢了拢外衣回了屋,练了几张字觉得心绪不安就睡下了。
翌日卯时,刚刚完毕芳答应一事的锦华轩又迎来了李沐。
李沐的眼光像腊月的清晨一样冷,他站在锦华轩门前,吩咐着手下,语气听不出一丝波澜,好像在说一件小事。
“芳答应行事不端,出此祸事,锦华轩上下都不可脱罪,近身伺候的即刻杖毙,其他人杖责二十赶出宫去,永生不得入宫。”
李沐的话向来是无可辩驳的,他想要他们的命更是易如反掌,何况如今锦华轩本就是皇上的痛处,无论他做什么皇上都不会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