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有人去找你们的麻烦?”
书房里,乔莎用手指挑了些淡绿色晶莹的药膏,轻轻地涂在了冬墨红肿的脸颊上。
那药膏里面一定有薄荷,一沾到皮肤上先是辣一下,接着就是凉凉的感觉。
冬墨痛得轻轻抽气,湿润的眼睛微眯着,像一只可怜的小猫。
“忍一下吧,不然消肿得慢。”
乔莎说着,收起小药瓶,放到一个装满了各种药物的柜子里。
“我和怜吟哥哥都是奴才,主子们这样教训奴才是应该的,哪里算得上是找我们麻烦……”
冬墨赌气似的别过头,眼中带着几分凄楚。
“筝主子和笙主子,爹娘都曾是老宫主的护法,他们甫一出生就是主子。像我们这种奴才大多都是被买来或仇家掠来的。在这离殇宫中,一日为奴,终身都不得脱……不过还好……”
冬墨没有说完,只是面色柔和了下来。
还好这里有主子,还有怜吟哥哥。
乔莎垂眸静静地听着,看着窗外煦暖的日光静静投射进来。
“你的家在哪儿?家中可还有亲人?你,想不想回家?”
冬墨稍霁的眼神一黯。
“奴才本是南国人,小的时候,娘亲在一个很大的府邸里面做花匠,日子虽然清贫,却很安宁。后来南朝灭了,家乡久经战火摧残,娘亲也不幸罹难。爹爹带着我几经周折才得以在战乱中逃生,随着流民一路向北,靠着做些纸扇纸鸢维持生计。我本以为日子可以就这样一日日流转,逐渐安定,可是没多久爹爹又染病而去。我为卖身葬父,便来到了这离殇宫……”
冬墨的声音很低,发了一刻呆,忽然又醒过来,抬起头,惊惶地看向面前的青白身影。
“主子……您……会赶我走吗……?”
乔莎看着冬墨那清亮的眼睛已微微泛起水潮,乌黑的眸子中清波粼粼,涌起一层水气,那种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禁令人心疼不忍。
真是个敏感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乔莎轻叹。
“傻瓜。”
揉了揉冬墨那细软的发丝,乔莎松了松胳膊,推门走了出去。
微凉的风吹了进来,拂过那如薄云飞霞的背影。
冬墨抚了抚被主子故意弄乱的头发,垂下眸,浅浅地笑了起来。
明明知道那眼神只是出于同情怜悯,却依旧无怨无悔地跟随,倾尽心力地沉迷。
有时候,自己还真像个傻瓜呢。
风雪已过,阳光明媚,离殇宫却依旧高不胜寒。
乔莎斜倚在梧桐的枝杈上,那双绮丽的眸子里,映入了满眼火红的梅花。
梅林中,一个单薄的青影正立在一株落光了叶子的枯树底下。踏着陈旧木凳的足尖尽力地踮起,一只细白纤长的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则尽力向上攀附着。而那因过力向上而不停颤抖着的手中,羽翼未丰的稚鸟在巢中不安地叫着。
几日前的大风雪,似乎拂落了它那原本栖身的家园。
小巢儿荡荡悠悠,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相对安稳的枝桠。不堪受力的双腿忽而一软,怜吟连忙将那鸟巢收入怀中。晶莹的雪沫随着树干猛然的晃动簌簌落了下来,落在那似是无力承受的孱弱身体上。
“看来咱们注定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儿了呢。”
怜吟又向树枝上望了望,而后叹息一声,蹒跚着从木凳上下来。
刚刚从重病中恢复的身体,显然还经不起这一上一下的折腾。脚下一滑,身体栽到了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