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转头,看到绿翘吐着舌头,有些赧然地解释道:“姐姐,我一时情急,叫错了!”
鱼幼薇跟温庭筠情浓时,也曾带着绿翘处处玩耍,温庭筠也笑着让绿翘喊他姐夫,绿翘拗不过,便喊了一句。那只是玩笑之语,也只有那一日这样喊过而已,平日里,绿翘都是称呼他“温大家”的,怎么今日就这样喊了出来。
说是情急叫错了,鱼幼薇却是不信的。
从温庭筠刚才的话语来看,今日绝对不是偶遇。今天下午绿翘极力让自己来到这崇贞观,刚才又急匆匆地离开。这样子分明是有人安排好了的,安排的不是别人,只有绿翘了!自己与温庭筠都被蒙在鼓里。
到底为什么这样子做?鱼幼薇心中微凉,望向绿翘的眼神也凛冽了几分。
绿翘急急地走过来:“原是我不好,没想到姐姐这里有事,打扰了姐姐跟温大家,早知如此,我便不过来了!”,她声音焦急中带着几分软软糯糯,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姐姐,你定然不会怪我的,对吗?”
这一番言语,倒好像在说鱼幼薇与温庭筠在此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这里并没有别人,温庭筠与自己是什么关系,他们三人都心知肚明。那么这一番作态,就是做给后面那个人看的了。
鱼幼薇往旁边看去。
绿翘的身后跟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一袭白衫长袍,高高竖起的发髻被一根白色的丝带系着,眉目俊雅,面容略显沧桑,看向鱼幼薇的目光平和不惊,有着比实际年龄更加成熟的沉稳。
原来准备离开的温庭筠看看鱼幼薇,又看看陈韪,只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他究竟是何许人也!刚才她那么着急的催促他离开,是怕被他看到吗?想到这里,温庭筠心中有些黯然。对于鱼幼薇他虽然很想跟她在一起,但是他毕竟不是内心阴暗的男子,既然答应了要放手,那就做的干脆一些。
今天他们这样见面,岂不是会让那个男子误会?会不会由此给幼薇带来麻烦?
想到这里,他迅速地打起精神,拱手笑道:“原来幼薇约了人了,你我师徒二人今日巧遇于此,本想好好畅谈一番,既然你今日有事,为师便先行离开。”
说罢不待回答,便转身去了。
话刚落音,绿翘脸上闪过失落与焦急,怎么事情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自己明明鼓动了很多,说了很多话,按照原来想的,温庭筠一定会勃然大怒,见到自己二人过来,温庭筠一定会暴跳如雷、恶语相向的。怎么会这样?怎么反而会出言维护?
再看陈韪,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那眼神一直落在鱼幼薇身上,始终不曾离开。
望着那一抹青色的身影渐去渐远,鱼幼薇心中微叹。
温庭筠其实是个不错的男子。他有明显的缺点,因为长期的仕途不如意,所以对于功名看得重了些,对于权势既有渴望也有畏惧,面对强权他也会退缩。除此以外,他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洁身自好、才华洋溢,比如温文尔雅,对自己也颇为体谅。
他之所以非常生气,定是觉得自己戏弄了他。说清之后,他也并没有责怪自己。临走之时,他的那一番言,是怕陈韪误会吧!他故意这样说,也是出于好意维护自己。
鱼幼薇望着温庭筠离开的方向,旁边的陈韪一脸的淡然,内心的激动却似海击樵石一般澎湃激昂。
时隔多年,终于见到她了。对于朱砂,自己有的是敬意、是忏悔与愧疚。这些年来,自己朝思慕想的正是眼前这个容颜绝俗的女子。她成长了,比原来更加沉稳,更加让人心动。粉黛未施的脸庞若三月的桃花娇艳可人,明眸善睐,红唇饱满,眉宇间有淡淡的失落。
是因为温庭筠吗?刚才温庭筠的话语中的疏离,他听得一清二楚。这次见面只是想着见见她就好,不敢有其他的念头。如今得知她与温庭筠已然分开,陈韪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作响,自己是不是有机会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蕙兰!”这一声呼唤将鱼幼薇拉回现实。
陈韪笑脸大方得体,有些见到老朋友的亲切却丝毫不显过分,这一声蕙兰也是与往日称呼无二。
刚才的事情,鱼幼薇看得分明。蒙在鼓里的不光是自己与温庭筠,连陈韪也一样一无所知,本来就不怪他。想到这里,鱼幼薇收起原来对他的猜疑,笑着回应:“陈韪,今日一见,让你见笑了!”
“是我打扰了你才是!”陈韪转移话题:“很久不见,外面的世界变化真大,我倒想没见过世面一般了,这山、这水,就连街上泼妇骂街我都觉得新鲜可爱!”
一语道尽心酸!
不说自己被禁锢了这些年,不说自己受的苦,只说这外面世界的好!
鱼幼薇不禁朝他望去,几年不见,他容颜几乎未改,只是眼神中多了几抹沧桑。原来像金器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少年,如今沉静的像一汪古水,波澜全无。想到他这些年日子并不好过,对他的抵触之心不由的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