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焱摇头:“此行实在吉凶未卜。”
秦长生一指叩首在地?、不?肯起身的幸敏之,道:“师兄有师兄的执念,敏之师侄有敏之师侄的坚持。为破心障师兄义无反顾,只不?知若是师兄有个万一,被你?留在山上的敏之师侄心中是否会多出一道堪不?破的障关,大好仙途就此终了。”
幸敏之再次出声恳求:“还请师父成全。”
蒙焱随手拈了一卦,神情未变,最终颔首允了幸敏之。
幸敏之当即谢过师恩,又谢秦长生,在随着蒙焱真人离去之前已然恢复了往里的模样?,还不?忘传音给凤元九说酸话——师弟真好命,竟然能?拜得秦真人为师,常伴秦真人身侧!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回?他——师伯已然将你?托付给师父了。
幸敏之白了凤元九一眼——净说屁话!
凤元九莞尔——愿师伯与?师兄平安归来。
幸敏之摆摆手以示告别——你?常伴秦师叔身侧,别忘了给我讲师叔的英勇战绩!
凤元九摇头轻笑,目送着蒙焱与?幸敏之师徒二人远去之后,回?过头来却?见秦长生正不?咸不?淡地?打量他。
凤元九当即神色一肃,做出了一副低眉顺眼,垂手听训的模样?。
秦长生扬手,待得在廊檐上蹦蹦跳的赤红小鸟落至他肩头,说了一句“随我来”,便转身朝着掩于?竹林深处的首阳宫走去。
凤元九亦步亦趋地?跟在秦长生身后,看着眼前魁梧挺拔的背影,心中着实有些忐忑。
在他看来,这位师父虽极为合他心意,他这个徒弟却?未必有多可师父的心。秦长生收他做嫡传弟子颇有几?分勉强,眼下没了外人,实在吃不?准师父会如何待他。
好在秦长生的胸襟与?品格,太清上下人尽皆知,便是与?他一路相争,争得水火不?容的万安平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他倒是无需担心秦长生苛待他。
跨过首阳宫的宫门,凤元九方知内里别有洞天——原来外间那三层殿阁不?过是半山腰上一道门户,不?怪乎挂着首阳宫的匾额,却?只有孤零零的一栋。
真正的山巅、真正的首阳宫却?是藏在那道门户之后。
真正的首阳宫层楼叠榭,山水相伴,吉兽嬉戏,瑞鸟起舞。
自脚下至山巅,每一殿每一阁都精妙无比,却?又不?失大气,立于?这青山绿水间仿若与?天地?浑然一体。
秦长生随手捉了一缕凤元九的气机,屈指弹入当空悬挂的红日里,说:“首阳宫乃是为师之随身洞府,当日择了福地?之后懒怠费心思去修整,便将其置于?此处做了府邸。方才为师已经将你?的气机印入了镇碑之内,你?日后可进出自如。”
凤元九心中叹服,枉他还因栖凤台沾沾自喜,此刻见了首阳宫,与?之一比,他那栖凤台除了自大能?虎口夺来的境中境外,竟是毫无可称道之处:“师尊之府邸,仿若人间仙境。”
秦长生扬眉,未置可否,领着凤元九一路往上。
待行近山巅时,秦长生随手一指左侧、与?首阳殿相距最近的望月殿,说:“此处便归你?所用,日后你?若想于?首阳山上修行,随时可来,无需请示于?我。望你?能?在这人间仙境中得道成仙。”
凤元九驻足行了一礼,颇有几?分自信地?道:“弟子定不?不?负师尊所望。”
秦长生莞尔,回?头瞥了凤元九一眼:“如此甚好。长生之路漫漫,资质平庸不?足为惧,怕只怕心志不?坚。你?若有成仙之志,为师自会助你?一臂之力。你?若是无心大道,只想逍遥自在千百年,也不?妨直言。”
秦长生于?真正的首阳殿前驻足回?望:“为师并不?会强求你?必须如何,所以你?无需有所顾忌。你?志向高远,为师便以好力送你?上青云,你?若只图安逸,为师自会护得你?一世安稳。”
凤元九毫不?犹豫地?道:“弟子虽资质平庸,却?自幼便心向大道,一心只问长生,别无他想。”
秦长生审视了凤元九片刻,颔首,转身进了首阳殿。
他这个师父对他恐怕当真并不?怎么满意,不?然应该不?会如此步步考校,兴起便设上一个套路诱他去图那一世之安逸。
凤元九轻舒了一口气,一理衣袍,举步进了殿中。
首阳殿内,一如秦长生其人,端庄大气,不?见半分奢靡。
凤元九入得殿中,便自觉行至秦长生身前,行礼:“师尊。”
秦长生抬指一点,于?云床前放置了一蒲团:“坐。”
凤元九躬身应是,规规矩矩地?趺坐于?蒲团之上,低垂着眉眼,视线只敢抬至了秦长生那仿若跳跃着无尽火光的暗红长袍上。
秦长生垂眼俯视了自己这个姿容过于?精致惑人的首徒片刻,言道:“为师收你?为徒,并非碍于?他人情面,你?无需多想。”
凤元九骤然抬首,状着胆子与?秦长生对视,想要?辨别其所言是否出自真心,然而只一眼便觉双目仿若落进了无边地?火岩浆里,疼痛非常。
抬手捂住双眼,只觉有温热的液体自指间滑落,却?不?知是血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