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得这般不小心?那是唯一仅有的孤本,却被你烧了去!”
聂老伯踉跄站起,往那火堆旁走去只能够看到烧剩下的边边角角。
“这可如何是好,便是我如今立时死去,也死不瞑目。”
这场景当真叫人瞧着难过。
聂山脸色瞬间青红交错,他不曾想到自己会这样不小心。
“我如何对得起他?!”
当真是字字泣血。
“老伯您莫着急,我或许可以将它默写下来。”
衡哥儿道。
“怎么可能?你只是看了一遍就能够默写出来?那本书我已经看了整整三个月才勉强通读。我瞧着你莫不是发烧烧晕了。”
“少年人遇到事情莫逞强,你若是逞强只怕叫我爷爷空欢喜一场。倒是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望老先生正是我祖父至交好友,你若是当真能默写下来,便是老先生此生最后一个关门弟子。”
曾有人将九州有名望有才情的公子哥儿排了个榜出来,称之为,庚川榜。
常年霸占榜首的前三甲,正是望老先生的弟子。
“要知道,上京多少世家公子哥儿削尖脑袋都想进入庚川榜,而我今年刚上榜,排名二十三。”
聂山扬起脑袋,言语之间很是自信得意。
他今年首次进了庚川榜,是一众弟子里最拔尖儿的,自然得意。
殊不知原本望老先生也有意要收他为关门弟子,无奈,聂山性情急躁,对于读书理上诸多事情不通,总是要用死读书功才能成事。
“你可要写?”
她只问衡哥儿一句。
从眼神中得到肯定答复,玉惹转身去拿衡哥儿的背囊,那是用竹木做的框架收边,内里用锦布做衬底,用来放置文房四宝。
将破庙旁边的破旧贡桌铺上草纸,备好笔和墨,将他扶着走过来。
而聂老伯却一脸打量的瞧着眼前所发生一切,低着头不说话,只嘴角含笑,叫人看不分明。
仿佛方才那般着急上火的人,并不是他。
衡哥儿开始奋笔疾书,分明发热叫他全身无力,但他想着灵台深处所印下的字字句句,唯恐疏忽片刻后将这些东西都忘记。
玉惹大概能懂衡哥儿心里是怎样想法,这是他最向往的书卷孤本,这样珍贵的东西到了他手中,那自然是要好好珍惜。
“祖父,您就不该让他看。”
“咱们此次出来是为了给望老先生寻关门弟子的,如今您在这庆山周围已经耽搁了数日,委实不是明智之举。”
“去年岁试,与你同期有个少年天才,一举夺得汴梁城与雍州双城头名,你可还记得他的名字。”
去年岁试,汴梁城与雍州合并到了一起,监考的主考官正是当今太师。
玉惹只晓得衡哥儿是岁试头名,却不知其中具体情况。
“爷爷你拿这个考我,可是太简单了些,我自然晓得,那个叫温时衡。”
“那你自己去看他的砚台上,写的是什么。”
聂山一脸不懂的凑到了砚台位置,却在看清楚上面字迹后,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他?”
温时衡的砚台是找人专门定做的,上面刻了他的名字。
众人说话间,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用了整整十几页的草纸,温时衡终于写完。
聂老伯接过上面字迹未干的草纸,从头到尾仔细查看。
温时衡做在那干草垫子上,好半天没有起身,玉惹想要过去将他扶起来,却被他的神情打断。
他好似长途奔波的千里马,千里的跋涉而来只为最终结局。又像奔袭的野兽埋伏许久,只为在最后瞬间将猎物扑倒,后背冷汗涔涔而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原本发热喝下那退烧的药后再静修半日就能够将发热症状减退,但他却做了最劳心劳力的事情。
“好,好,好,不愧是我找了这么久的人。”
聂老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颇为爽朗,整个破庙内四处回荡着他的笑声。
“果真一字不差,过目不忘的好本领我今日也亲眼见过一回,极好。”
“你将这锦囊收好,一个月后打开锦囊,按照里面所言去做,便能见到你最想见的望老先生。”
“多谢老先生,只是这手稿可否让我再行誊抄一份。”
温时衡手有些发红,因为方才奋笔疾书了许久而微微的发抖,以至于连那锦囊都没接稳,而掉落地面上。
“这有何难,聂山,你将这手稿誊抄一份留下。”
玉惹弯腰将锦囊捡起来放到他手中,两人相顾无言。
窗外不时有风吹来,将那山间树影吹得疏枝横斜。
很快,聂山便抄完一份。
“如此,这手稿我便收起来,先行告辞,日后还会再见。”
等到聂老伯与聂山两人彻底消失在迷雾山间后,衡哥儿突然抑制不住的剧烈咳嗽。
“你是不是觉得我肆意妄为,觉得我拖着病体劳心费力,枉顾你的好意。”
他在咳嗽声中抬起头瞧着她,声音微哑,双眸之中闪烁不定,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他心里竟开始在意她的说辞。
“先将这梨水喝下去。”
她半个时辰前在火堆上架的锅,煮一锅梨水又放些野生川贝枇杷。
玉惹在昨日在山间发现一处破旧屋子,里面有许多炊具,便抱回来清洗干净,先行用着。
之前她有次发烧而又引起的咳嗽,孙嬷嬷便从山上采这些草药煮锅水让她喝。喝下去后,捂上被子发汗,过一晚便不再咳嗽,高热也退了。
“人都有自己的执念,或许那孤本便是你的执念。我没有任何话说,温家对我有大恩,照顾你都是我应做的。只是希望日后在温婆婆面前你莫要这般,使她担忧。她而今失去独子,你便是她余生的所有寄托与希望。希望你能够答应我日后不管到了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莫要以你的身体健康与安危,来做赌注。”
“好,我答应你。”
外间天色有些阴沉,两个人又吃了一些干粮果腹困意上涌,自去睡去。
半夜的时候的时候迷迷糊糊醒过来,觉得自己身上难受的症状似乎减轻了很多。
他四下张望一番,玉惹在不远处的草席子上躺着,手里还拿着湿布,想来是为他退烧。
“衡哥儿,小心。”
她迷迷糊糊的说着,手突然抬起来在半空中来回挥舞着。
“真是个小傻子。”
“谢谢你,小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