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盈轻哼了一声,不清不楚地嘀咕了两句。
楚瑜扯过一张矮凳在她身旁坐下,看见谢如盈的脸色后,便开始自觉交代,“我只来过一回,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而且公事在身,更没有和人亲近。”
谢如盈看着她似信非信,正要说话,就听见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是去而复返的虔婆在外道,“客官,连芳姑娘到。”
“进来吧。”谢如盈转头应了一声,便把方才要说的话停住了。
她话音刚落,门扉就被推开了,一个身穿浅黄广袖裙的女子踱步进来。约莫双十年华,亭亭玉立,乌黑的长发垂在胸前,自带着一股出尘的气度。她看清了屋中的人脚步微滞,目光不禁在楚瑜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大方地行了礼,轻声道,“连芳见过二位公子。”
“客官,这位就是连芳,不知二位还有何吩咐的?”虔婆在门外问道。
谢如盈上前又给了她几颗金珠,只道,“无事。”就让虔婆离去,无故勿要过来打搅。虔婆笑着应下,走前还带上了门。
而楚瑜自连芳进屋后就时不时感受到一股灼人的视线,她不自在地起身走到窗边坐下,心里叹着气,只盯着窗外飘扬的柳枝看。屋外天高气阔,白日的光洒在一座座屋脊上,偶有飞散的鸟雀支着脚跳起,一片勃然生机。这样的天气去校场驾马、去武场射箭,因或是去左营练兵,都好过坐在这青楼里备受煎熬啊。
“连芳,你近来如何?我许久没来看你了。”谢如盈带着歉意地说道,态度十分温和可亲。
连芳浅笑着,拉住了谢如盈的手,只道,“谢姐姐对我的关照已教我不知如何回报了,哪里还要姐姐你总来看我,且这倾玉坊也不是姐姐这身份该踏足的。”谢如盈这位王妃再嫁靖安候一事,不说是天下皆知,至少京都城内的人都有所耳闻。连芳虽身困教坊之中,消息却还是灵通的。谢如盈被休后还不等她想法子送去安慰,就得知她被靖安候求娶,凤冠霞披、十里红妆,教全城女子都羡艳。
谢如盈眼里的笑意微敛,与她正要相依坐下,却见连芳突然朝楚瑜再行了一次礼,身姿怯弱,“连芳拜见将军,多谢将军当日出手相救。”
楚瑜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说道,“你早已谢过了,不用多礼。”
连芳眸光微闪,依言收了礼数。转而看到谢如盈面色不佳,急忙道,“姐姐莫要多想,我只是感激将军的恩情,别无他意。”说着,她的泪水就在眼眶中打转,似乎下一刻就要溢出。
谢如盈笑了笑,依旧带着她坐好,恍如平常地道,“我能多想什么,妹妹过于小心了。”说完就她好想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对了,你为我调制的香粉我已用完了。那香我用了这么久也想换换了,不知妹妹可有新的方子?”
“自然是有的,最近得了一味牡叶冷香,味道极佳,过几日我做好后就托人送到姐姐府上。”连芳边说着边拿出了两个香囊,遗憾地道,“听闻姐姐过来,我还备了姐姐以往用的香,只可惜无用武之地了。”
“给我瞧瞧。”不曾料到楚瑜突然接了话,她长眸扫过连芳手里的香囊,朝这边伸出了手。谢如盈愣住了,朱唇微启,还未说话,连芳就已笑着朝楚瑜走去。她拿着香囊的手在日光下显得透白,浅黄的裙裾随着步子摆动,身上清淡的幽香散出。
楚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接过了香囊就立刻转回了身。连芳的笑还挂在脸上,自若地解释道,“谢姐姐这香名为云梅丹片,莹白如冰,异于百花,闻之有调息开窍之功效。”说完见楚瑜毫无回应,便轻咬了咬唇,退回原位坐下。
谢如盈紧抿着唇看她,眼里带着打量。连芳低垂下头,喉间微动,再抬头时又带着向来清雅的笑容,佯装无事地与谢如盈叙说着近况。一时间屋中三人心思各异,暗流涌动。
等桌上的茶水都放凉了之后,谢如盈终于起身告辞,楚瑜紧随其后,出门时袖口却被轻扯了一下,回首便看见连芳乞怜的目光。楚瑜微眯了眯眼,眼里不见半点柔情,“连芳姑娘,后会无期。”
这一句话让连芳满心的情意冷了下来,她看着楚瑜几步追上了谢如盈,埋首在后者耳边说了几句话,唇边是她从未见过的宠溺笑容,霎时间泪水就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