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盈的神情带着悔恨和自责,更有一抹难堪从她的眼底划过。她的嘴角紧抿着,脸色有些苍白,似乎连简单的回忆就已让她无法承受。于是最终她只摇了摇头,不愿再多说什么。
楚瑜轻叹了一口气,温声道,“你既然不想说那便罢了,只是像这般压在心里过于伤身。若是能忘,不如忘了。若是不能,那就想法子解决了吧。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后的。”
谢如盈侧过脸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绕着手帕。
她到底也没说出她口中“另一个人”的身份,楚瑜也不愿逼她,她更希望的是谢如盈自己放下心中的顾忌后对她倾诉,而非她去有意的去打探窥伺。
即使她已经猜到了几分,却仍会假作不知。
窗外震耳的雷声不绝,几道闪电从东方劈下,蜿蜒的光将半边阴沉的天空照亮,一场春雨如期而至。雨滴跳跃在青石砖上,四处飞溅,不仅浸湿了姑娘们脚上的绣花鞋,还在裙边印出点点如碎花般的水痕。
怡然随意掸去身上的雨水,掀开半扇门帘,悄声朝里边的小丫鬟问道,“这个时辰了,老夫人还在佛堂吗?”
小丫鬟忙上前应道,“是啊,怡然姐姐,你快去劝劝老夫人吧,雨天湿气重,老夫人在佛堂呆久了只怕又会腿疼。”
“你去将炉子点起,散散屋里的水汽,我这就去佛堂看看。”怡然说完便转身朝后阁走去,没走几步就已闻见了温厚的檀香味。
她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后才敲了敲门,亮着嗓音道,“老夫人,已是酉时了,可要吩咐晚膳?”
屋内一片寂静,许久后才听见有些许动静传来。怡然侧过身站着,果然下一刻紧闭的门从被里边推开了。楚老夫人手指转着佛珠走了出来,刚搭上怡然的手,她就问了一句,“侯爷可回府了?”
怡然正是刚从松鹤院回来,她已连着去了两趟了,却都正好和楚瑜错过,于是回话时也有些心虚,“侯爷早朝后曾回来过,只是没多久又出去了,到现在也未归。夫人说侯爷走时留了话,今晚许是不回来了。”
楚老夫人沉默了片刻,眼神暗晦地道,“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等她空闲了再说吧。”说完她便将佛珠纳入袖中,由怡然扶着回了内室。
刚被怡然吩咐去点薰炉的小丫鬟,这会却见炉里缺了银碳,不禁埋怨了几声院里的侍女偷懒,而后便匆匆出了院子去寻管事的婆子要炭火。她这一出门却正好和埋头走路的门房小厮撞了个正着,差点跌了一跤,还不等她站稳骂上两句,那小厮已经连声道歉,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嘴甜。
小丫鬟只得忍了气,撇着嘴问道,“钱满你不在门房里守着,跑老夫人院里作甚?还这么莽撞,幸好撞到的是我,要是撞到了老夫人,我看你怎么赔罪。”
这叫钱满的小厮年纪不大,口齿却伶俐,听完赔着笑说道,”姐姐莫恼我,改明我给你带支柳巷的桃木簪子,你就先饶了我这回。“
小丫鬟一听乐了,“你还知道柳巷的簪子好呢,定是没少给人带吧。”她说笑了两句后就把人放过,毕竟她自个也赶着办事。等看着钱满进了老夫人的院落后,她才转头往外走去,走出去好一段才想起钱满还是没说他为何跑进内院来。
钱满站在院前的空地上等了好一会后,才见厚重的竹帘动了动,一个侍女探出了半个头,朝他喊了一句,“老夫人让你进来。”
他忙整理了衣襟,从怀里拿出一张帖子,半躬着身进屋了。屋中不知点了什么香,清雅温和,嗅上一口就觉得满腔的舒坦。钱满低着头不敢多看,跟着侍女又进了一道门后才停下了脚步。
“禀老夫人,有一张请帖呈上。”钱满问候过楚老夫人后,便双手高举着那份帖子。他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的鞋面,却还是压抑不了心里的忐忑。
楚老夫人没有令人接过这帖子,她轻吹了一口热茶,目光落在氤氲的烟雾上,语气平常地说道,“夫人已经进府了,帖子也该送去松鹤院才是。”
钱满闻言更觉得手里的帖子烫手了,他吞吞吐吐了好一会才不得已地说出了实情,“老夫人,这是……毅王府的帖子,是封典亲王妃的观礼帖。\"
此言一出,侍立在左右的怡然都忍不住望了一眼那张深红色的请帖。帖子的正面镶着金边,用正楷大字写着“毅王府呈”四字,薄薄的几张纸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滋味。
楚老夫人动作一顿,缓缓放下了茶盏。她微皱着眉,眼神不善地看着这份请帖,沉默了片刻后才叹道,“去请夫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