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然笼罩着天地,点点的繁星忽明忽暗,映衬着京都城的灯火。风携着凉意吹来,将枝头枯黄的叶儿卷落在窗杦上。
蓝玉手举盛着衣物的托盘走了进来,见屋内只燃着一盏壁灯,光线暗淡的很,在心里责备小丫鬟偷懒。
绕过两扇屏风后,方一转身,她差点撞上坐在软榻上的女子。蓝玉急忙稳住身形,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小姐?您怎么坐在这呢?”
谢如盈被她一喊醒过神来,看着手中许久未绣一针的绸面,叹了口气。
她叫住正要点灯的蓝玉,吩咐道,“你去东院看看母亲是否歇下了,若还未歇下就说我一会儿过去,若是歇下便算了。”
蓝玉对此虽好奇,却也不敢多问,连声应着出去了。
谢如盈从软榻上起身,走到敞开的窗前。习习的凉风吹散了一丝心头的烦躁,她又忍不住琢磨起几日前楚将军惊人的言行。
当朝大将军是女儿身,且这位“女将军”还对她表示爱意,这想来就荒唐啊。
更荒唐的是,她还清楚地记着楚瑜所说的承诺。在那落满余晖的茶室里,大将军流着泪把自己脱的赤躶,阳光与烛光将一切都照的明明白白。
那时的楚瑜脸上尤有泪痕,却缓缓地笑了,飞扬的眉尾带着少年得意的傲气。她捡起地上的衣服,神情自然地穿了回去。她说,“如盈,我能给你的和不能给你的,这下都告诉你了。”
而后她的语气又骤然温柔下来,“你别怕,我不是想吓你。你也莫要想不开了,至少,你要知道这苍穹之下还有人挂念着你。”
楚瑜再次坐回茶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垂着眼眸唤人来送她出府,“你回去后,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更无人知晓你见过我。或者……你愿意再来此饮杯茶。”话说到最后轻不可闻。
直到谢如盈离开,她都不曾抬起头。
真的能当什么都未发生过么?我做不到,她恐怕更不能吧。谢如盈想着突然笑了一声,笑完又掩着唇,奇怪自己为何发笑。
蓝玉一路跑去的东院,一来一回已经气喘吁吁。她深吸了两口气,才将话传明白,“小姐,夫人让您过去,还说夜深露重,要多穿件衣服,莫要着凉了。”说着她从屋内翻出件缀着狐狸毛的披风,服侍谢如盈披上了,又提着灯笼在前引路。
夜里十分寂静,只听闻些许虫鸣声从廊外的花草间传出,推开房门时的“吱嘎”声仿佛成了最大的动静。
谢如盈进屋时,谢母正在琉璃灯前坐着,披散着头发,经历过岁月的脸上带着沉静与柔和。她笑着让谢如盈坐下,将一碗羹汤端了上来,“盈儿,来先喝碗汤暖和身子,夜里寒气重。”
谢如盈吃了两勺,隔着帷帘看向已经熄了灯烛的内室,小声问道,“爹睡了么?今日可好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