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第二天,山庄中还是一片火红,阿浮和赵沁就接到了孤夫人的邀请。
赵沁边穿衣服,边疑惑地问道:“姑姑这个时候叫我们过去做什么?”
阿浮沉吟片刻,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来抱住赵沁的细腰,将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面,赵沁感觉到她的低落,怔愣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就听阿浮的声音响起:“沁儿,姨母要走了。”
阿浮失去了自己人生之中绝大部分的记忆。
她甚至于忘了自己爱的人是谁。
孤夫人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强势的入住在她的心中,为她填补了心里头属于母亲那个角落的空缺。
现在这个替代她母亲的人,匆匆出现,却又要匆匆离开。
没有什么是比这更残忍的事情。
“我有时候甚至在想,如果我没有见到姨母,是不是就不会因为失去而难过……”
这句话赵沁没有听清,“什么?”
阿浮已经收敛了情绪,对她说道:“走吧,我们过去。”
两人到的时候,孤云长正从里面走出来。
见到两人,他也不惊讶,显然是已经听到了她们的脚步声,他对阿浮点了点头,“你们进去吧,娘在里面等你。”
出人意料的是,病重的孤夫人,并没有像想象中那般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反而是腿上搭着被子,画了精致的妆容,就这么坐在床边,见到阿浮和赵沁,笑着招呼两人过去,眼中光芒明亮——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阿浮直接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抓着她的一只手仰头看她,喊道:“姨母。”
赵沁站的远些,看着坐在床边的女人,表情复杂,“姑姑。”
“殿下也来了啊……”孤夫人抬头看她一眼,笑着说了一声,又低头看向阿浮,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确定了吗?”
阿浮看了一眼赵沁,又看向孤夫人,直视着她的目光,“确定了。”
两人的对话听得赵沁不明所以,好在孤夫人很快就开始解释。
她先招呼赵沁在她身边坐下,“殿下,到这边来,不必站着,我这个糟老婆子虽然凶了点,但还是不吃人的。”
于是赵沁在她附近找了张椅子坐下。
孤夫人这才开口说道:“我刚刚见到阿浮时,我是很庆幸她失忆了的,同时我又很恼火,你说你们两情相悦,为何你身为长公主殿下,手握绣春刀这么大的权柄,却没能保护好她?”
有错就挨打,赵沁立马道歉道:“是我做的不对……”
孤夫人却摇了摇头,笑着道:“这件事情我同阿浮说了,她却说错不在你。”
赵沁看向阿浮,就听见孤夫人说道:“阿浮同我讲,夫妻之间,虽为一体,却又是不同的两个人,任何一方出事,都不应该责备另一方保护不力,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她会遭受袭击,不能怪你保护不力,只能怪歹人心思恶毒,而你就算有再多的计谋,也不可能算得尽人心。”
赵沁看向阿浮,心里面又酸又涩,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她这些日子,最最愧疚的事情,就是阿浮的失踪,她比谁都恨极了自己的大意,没能够早日察觉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对阿浮的恶意,未曾想到在姑姑面前,阿浮竟然会用这般话语为自己开脱。
“我这一生,再没见过,比阿浮更通透的姑娘,能遇见她,是你的幸运。”
“姨母……”阿浮小女儿态地唤了一句。
孤夫人闻言哈哈笑起来,“怎么,我表扬不得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她就该听着。”
阿浮拿她能有什么办法,只好无奈地看了赵沁一眼,顺着姨母的话往下说道:“是是是,在姨母眼里,我哪里都是好的!姨母就是偏心我偏心的不得了!”
“不偏心你,还能偏心谁呢?”孤夫人看她一眼,两人对视一笑,神情惊人的相似,竟像是一对真正的母女似的,“你是珮珮的女儿,便是我的女儿,可惜我遇见你的时间太晚了,若是早知道你还活着,我应该早一些,早一些去找你的,就算倾尽我神剑山庄的财力人力,也应该去找你的……”
提起这件事情,她总有几分遗憾在心头萦绕。
“姨母。”阿浮攥着她的手。
赵沁接了一个孤夫人瞥过来的眼神,知道她的遗憾里有什么。
若是当初带走阿浮的是她,恐怕如今真没有赵沁什么事情。
以孤夫人对阿浮的保护,可能到沈浮成亲之前,两人都未必能见面。
而她或许终其一生,都将被困在皇宫那座樊笼里面,不知道能否有寻到自由的那一天。
她后知后觉地庆幸,庆幸当初带走沈浮的是自己。
“是我有幸。”赵沁说道。
“当然是你运气好……”孤夫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其实心里头也知道,如果当初不是赵沁庇佑了沈浮,当年出事的时候,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未必真的能活下来,就算是活下来,如果流落到寻常人家中,也未必能够养出这般模样,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她拍着自己的胸口,一幅不耐烦的样子道,“你知不知道,你跟我说,你和阿浮两情相悦的时候,把我气得有多够呛?”
“我那时就心想,你比阿浮大了那么多,阿浮又是在你身边长大,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同她的感情是两情相悦?也就亏得你是女子,若你是个男人,我定然是要大骂两句畜生的,连自己养的小姑娘都不肯放过!”
赵沁苦笑,她之前担心的何尝不是孤夫人说的这一点。
她怕就怕的,是自己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用了手段,让阿浮爱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