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二丫屁股下面像是被人放了钉子似的,局促不安地坐了会儿,她干脆站起来,对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说道:“你们先聊,我去看我娘烧的水怎么样了!”
二丫走后,阿浮开口问道:“你说你是我的未婚夫?”
孤云长点头,“正是。”
“那你有什么证据?”
孤云长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他的动作很小心,看得出很珍视这个东西,“这里面是你的胎发,是我们出生的时候父母交换的,你装着我的胎发那个锦囊已经掉了,但装着你的胎发的精囊,我一直保存的很好。”
阿浮没有接过,她摇摇头道:“一个锦囊,做不得什么数,再说,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说谎骗我,毕竟里面随便装上谁的头发,你都可以说是小时候的胎发。”
“我家中还有一份庚帖,上面记载着你我的生辰八字,你若是想起来了,见到那份庚帖,就一定会认出来。”
“所以你现在没有是吗?”
“是的,我没有。”
孤云长很坦然地看着她。
阿浮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提出一个问题,“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出乎意料的是,孤云长的回答是:“没有。”
她淡然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其他的表情。
“我们以前从未见过面,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孤云长笑了一下,也许是身份原因,在她面前,他并不像在别人面前那么冰冷,反而温和可亲,“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家中却收藏着你的画像,何况在来找你之前,我已经听过你的名声。”
阿浮问道:“我的名声很大吗?”
“很大,全江湖就没有人没听说过沈浮沈双刀的名号。”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来找我?”
“因为我之前并不知道这一桩婚事。”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愿意来找我了?”
“因为我知道了你是我的未婚妻子,”许是怕阿浮听不懂,他又补充了一句,“在下的母亲盼着在下能够早日成亲生子,所以我就出来寻你了。”
“那不过是一纸庚帖,只要你不放在心上,大可另娶别的姑娘,我不会在意。”
“既然交换了庚帖,做了约定,便是父母留下的,也应该遵守,就是另娶另嫁,也应该先解除了庚帖再说,否则便是背信弃义之人。”
“你这人……”阿浮说不出的无语,“真死板。”
孤云长道:“不论是成亲还是退婚,在下都由姑娘做主。”
阿浮问道:“你呢,你想成亲还是退婚?”
她来了兴趣,托着下巴瞧他,一双明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孤云长很少和女性相处,更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姑娘,以前遇见的女子,在他面前不是刻意假装豪放,结果动作粗鲁的像个糙汉子,就是举手投足都拘谨无比,像是用刀笔刻画出来的一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像阿浮这样灵动的人。
他心中微微一动,将到嘴边的“由姑娘做主”改成了:“在下自是想要实现母亲的愿望。”
也就是想和她成亲。
阿浮顿感无趣,她还以为孤云长会给出什么有意思的回答呢。
“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成亲我是不想成亲的,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们把这婚退了吧。若是你觉得退亲有损你的名誉,你看着办就行,反正我无所谓,便是往我身上泼点脏水也不必在意。”
“……沈姑娘倒是决绝。”孤云长愣了一下,才苦笑着摇头。
他没想到沈浮会退亲退的那么理所当然,虽然说出来的时候,他的确抱着能成就成,不能成就退,反正是父母定下的婚事,江湖儿女并不必遵循严格的俗规。
但见到沈浮以后,他退亲的念头,就已经淡了许多。
凡是见过沈浮的人就会知道,她是与众不同的。
你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会知道,这世间再难找到第二个比她更独特的女人。
她身上有一种复杂的气质。
这种气质很难用言语来描述,但让人觉得很舒服,很独特,和沈浮聊过之后,孤云长给她身上独特的气质找到了定义——
不讨好。
她是个少见的,独立的,自由自在活着的人。
世人活在这世界上,身上多多少少都背着包袱。
比如说他,神剑山庄的少庄主,身上就背着神剑山庄的荣耀,这荣耀叫他出门在外,都必须挺直了腰板,拿出身为少庄主的气势来;又比如说二丫,她有一身武艺,在村子里可以抬头挺胸的做人,为了娘俩的生计,必须摆出一副耀武扬威的架势,可在他面前,她又无法抑制地显露出那种小人物的畏惧来……
来找沈浮之前,孤云长并不知道她失忆的事情。
他想象中的沈双刀,就算不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女侠,也应该是一个多多少少骨子里有点傲气的人,但没有,这些本应该出现在沈浮身上的东西,都没有。
见面的第一眼,孤云长从她身上看见的,是平静。
如同一面平静的湖面,微风不起,水波不兴。
然后是稳定。
是那种看见她,心里就感到踏实的稳定。
这种感觉很微妙,但真正和沈浮接触后,孤云长才意识到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一个失去记忆,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都能安之若素的待在一个小山村里,不急不躁的人,还有谁能比她更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