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楼的画舫中,一楼宾客满堂,二楼却是静悄悄的。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屏风背后,袅袅香烟中,一袭白衣的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用手中的梳篦,一下又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地梳理着手中的长发。
她的确是有一头很美的头发。
颜色乌黑,宛如鸦羽,色泽光滑,就像是一条绸缎一样,让人看了就想摸上一把。
这头很美的头发,也挑了个很美的主人。
铜镜当中,倒映出的,是一张倾城的面容。
女人有一双圆圆的猫眼,看人的时候,像是一把小勾子,能够直直地勾住你的心肝,垂眸的时候,又有无边风情,自微微颤动的睫毛之间流露出来,她的嘴并非当下流行的樱桃小嘴,略有一些丰腴,比旁人要显得厚些,倒也无伤大雅,反而增添了几分欲语还休的味道。
这便是如意楼的头牌,如意楼能够宾朋满座的原因之一,如意姑娘。
凡是见过的她的人,很少有人,尤其是很少有男人,能够不倾倒在她的风情之下。
“姑娘,时间到了,妈妈让我来问你,是否要开会了?”
侍女轻轻地敲了敲门,低声询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听见房间里的女人,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侍女不明白,如意姑娘有什么好叹息的呢?
她如今是整个金陵城里,最风光的女人,十里秦淮的所有花魁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她一个,宾客为她豪掷千金,只求能够一睹容颜,文人墨客倾倒于她的才气,不知在这秦淮河上,写下了多少歌颂和赞美她的诗篇。
她自然是不懂。
如意姑娘将自己的头发,用梳篦梳了一百三十三下,也没有等来她想等的人。
她放下梳子,看向镜中的自己,就准备起身,去参加她早就准备好的文会。
桌上的烛火,忽然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如意姑娘顿住脚步,后退一步,警觉地目光扫过黑暗的地方:“谁?”
本想逗她一下的沈浮,没想到自己刚刚掠上房梁,就被人发现了,只好跳下来道:“是我。你还是那么敏锐,我都想不明白,你一个不通武功的女子,我怎么总是躲不过你的眼睛。”
如意姑娘看见沈浮,先是一愣,随即便笑起来。
她对外面的侍女说道:“跟妈妈说,稍迟一会儿,我还有点事。”
说完,她莲步轻移,走到桌边,端起茶盏,动作轻快地倒了一杯水,“你不是走了吗?什么时候回的金陵?我还以为你想不起来看我呢?”
她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埋怨,脸上又奇怪地满是笑意。
沈浮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在桌边大咧咧地坐下,“你不必客气,快请坐下,我也是今天中午才到的金陵,在路上听见了如意姑娘你的大名,就忍不住来看看金陵第一美人是个什么模样。”
如意姑娘嗔怒地瞪她一眼,故作生气的样子道:“既然你已经看过了,还不快走!”
“别气别气嘛!”沈浮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到桌面上,“你先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再决定要不要赶我走?”
“这是……”如意有几分疑惑,拿过信封,拆了开来,抽出了放在里面的东西,打开之后,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讶、激动……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自她脸上闪过。
她拿着那东西,痴痴地看着,眨眨眼睛,泪珠就掉了下来。
如意姑娘本姓宋,抄家入籍后,才沦落的风尘。
沈浮给她的,就是宋家原本在京城的祖宅,也就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
“你、你是怎么拿到的……这、这宅子不是被官府封了吗……”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用盈盈的眼眸看向沈浮。
沈浮得意地对她道:“山人自有妙计,这下你还赶不赶我?”
“不赶了不赶了。”如意将手里的地契,重新放进信封里收好,看向沈浮道,“如今你的恩情,重的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还才好,就是要我以身相许,也是可的。”
她郑重其事的样子,到叫沈浮有些不自在起来,她道:“何必说这些话,若不是当初你救了初出茅庐的我,如今江湖上有没有沈双刀这个人还两说,救命之恩的事情,不论怎么报答都是不够的。以身相许的话就不必再说了,你若是愿意脱离这个泥潭,我倒是有法子能够带你离开,改换一个籍贯,也不是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