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喜之余,疑道,“莫非荀氏亦善造纸之术?”
荀谌知道堂弟一直在忙这些事,只是没放在心上,他也是今天才见到荀忻所造的纸,不由有些诧异,拿着袁绍所写的字仔细查看。
荀忻拱手作揖,“此纸乃我家宾客赵仲升所造,故名之曰,‘仲升纸’。”
“今荀氏愿将此纸并造纸之法,一同献与明公。”他低头朗声道。
袁绍眼中带喜,“此纸造价如何?”
荀忻摇摇头,直说这纸是用桑树皮、麻等作为原料,造价不贵,就是有点耗人力,耗时间。
袁绍闻言连连称善。
此人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现在喜上眉梢,可见是真的高兴。
钱,谁不喜欢呢?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自然明白这些纸的经济与政治价值。
经济价值自然不用说,而政治上,袁本初甚至可以靠这些纸赢得河北士人的拥戴。
哪个文士能拒绝这种价格低廉,携带方便,又便于书写的纸呢?
袁绍真心实意地称赞道,“孤之得河北,幸有诸荀之助也。”
我得到河北,多亏了你们荀氏的帮助啊。
这么说也没错,毕竟韩馥让出冀州,其中有荀谌劝说的功劳,再加上献纸,袁绍这句话就基本确定了荀氏在河北地位。
袁绍欣喜之下询问荀忻想要什么赏赐。
荀谌正要出言拒绝,他身旁的青年却拉了拉他的袖子。
荀谌望着弟弟如玉侧容,回过神来,元衡搞这么一出肯定有所求,他的确不该出言阻止。
只听荀忻长揖道,“忻尝闻硝石生陇西……”
他向袁绍解释硝石对于炼丹的重要性,将自己炼丹总炼不成的原因归结为硝石品质不好,所以想去陇西找最好的硝石。
袁绍想起路上听到的童谣,荀元衡貌似的确在炼丹上没什么天赋,经常炸炉。
他心中暗叹,毕竟荀郎刚给他献了纸,也不好直言不讳,别找什么硝石了,你就不是炼丹那块料。
只听站在一旁的荀绲,闻言勃然大怒,以杖击地道,“陇西如今动荡不平,小儿岂敢!”
“我荀氏世代经义传家,小儿整日堕于丹鼎,而忘圣人之言耶?”荀老伯气得胡须发颤,举杖要捶不成器的儿郎。
荀彧忙挡住怒发冲冠的父亲,抚着父亲的背劝道,“大人息怒。”
“今日莫要拦我,竖子不加管教,岂非无法无天?”
荀元衡沮丧地走过去,低头认错道,“阿父莫气,儿知错矣。”
袁绍处在鸡飞狗跳的家庭伦理剧中,一时尴尬,也劝解道,“二龙先生息怒,陇西虽多贼寇,荀郎欲去,并非无计可施。”
他想了想,“不若孤遣骑相送,或可保荀郎周全。”
荀彧提醒道,“关中为卓贼所控,恐怕入关已成难事。”
大家竟有模有样地讨论了起来,荀谌问荀忻,“元衡既然欲往,是否早有计划?”
荀忻点点头,“关中不可不去,董卓日益残虐,公达仍困在长安,我若能往,必要将他带回河北。”
“如何进关?”荀谌问他。
“贡粮。”荀忻看向他,“各州郡理应为天子贡。”
他的计划很简单,跟着进贡粮草的粮队去长安,董卓不可能不需要粮草,虽然打着进贡朝廷的名头,其实也就是向董卓表达依附之意。
荀绲疑道,“冀州与卓贼有家国大仇,卓贼安能不起疑?”
大家都看向袁绍,只见袁本初笑道,“此事易耳,孤遣他郡之人进贡即可。”
袁绍继承了袁氏满朝野的门生故吏,要找一个没和董卓正面刚过的,的确不是难事。
荀忻再次长揖道,“多谢明公。”
他提出,荀氏愿意提供粮草,袁绍只用出运粮队就行了。
袁绍笑了笑,指着满屋子的纸道,“此岂不足军粮之资?”
这些纸能卖的钱,可不止买那么多粮草。
荀忻也勾唇而笑,拜倒称谢,这一刻的确感到了袁本初的人格魅力。
能折节下士,慷慨有礼,不愧是东汉“万人迷”。
这次拜访宾主尽欢,袁绍愉快地派人拉着十几车纸回去了,还接收了荀氏的纸坊。
而荀忻也得偿所愿,终于能去长安。
待目送袁绍的车队走远,荀绲拄着杖,在荀彧的搀扶下往院中走,只听他问道,“元衡欠我几局棋?”
青年莞尔答道,“举杖一局,斥责三句计三局,大人面有怒色一局,共五局。”
小郎君叹口气,唇角却显出梨涡,拱手道,“阿父放心,儿定不悔约。”
走在一旁的荀谌,疑惑地皱起了眉,这又是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