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听到这话都看向少年,眼神中略带疑惑。
跪在地上的那名白衣庶人抬起头,似乎抖得更加厉害,结巴着重复道,“炼,炼丹?”
只见此人圆脸窄额,显得脸嫩,只是靠着下颌的寸长胡须,勉强添了几分成熟感。
“不必炼长生药,也不用炼金术,只需成丹即可。”少年温声解释道。
他再次问道,“汝能炼否?”
那人这一回闻言点头如捣蒜,连连应道:“仆能炼,能炼。”
要他赵仲升炼长生药那是万万炼不成的,可如果不顾及药性,他还是能做出个样子货的。
他心中暗道,这位郎君不顾药性,只求成丹,怕不是要制毒暗害谁。
圆脸男人心中更有底气,他向来干啥啥不行,炼出的金丹连鸡吃了都要即刻抽搐倒地,保证丹到毒发,一粒致命。
一直旁观的青年与荀忻目光相接,见少年人目光灼灼,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微微笑了笑,“汝且留下,为我弟宾客。”
那人忙感激称诺,赶紧和自家主人通报姓名,“仆乃东郡赵扶,字仲升,拜见主公。”
此后两天荀忻便一直带着赵扶在身边,在素帛上写写画画,讲解着什么。
短衣少年凑在一旁,酸溜溜道,“郎君若喜丹术,奴亦愿学。”
“阿勉不必学,仲升一人足矣。”少年停下手中笔,抬眼道。
赵仲升骄傲地挺直胸膛,斜眼看短衣少年,把荀勉气得暗暗咬牙。
荀忻继续画图,他笔下所谓“丹鼎”其实是一套蒸馏器,少年侃侃而谈,忽悠得赵扶感觉自己从前炼不成丹,正是缺少主公这样的高人指点。
名门望族的郎君真是博学多识。
只听少年状似不经意提起,问赵扶有没有炼丹失败的时候,“比如,炸炉?”
圆脸的赵仲升眉毛耷拉下来,结巴道,“曾,曾炸过。”
事实上他炼丹经常炸炉,都是因为他“伏火”时粗心大意的结果。
所谓“伏火”,就是将硫磺等易燃易炸的炼丹原料,在炼丹之前先燃烧,以免炼丹时爆炸。
少年闻言赞许道,“善。”
赵仲升:?
您是不是听错了,我说我炸过。
他继而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从迷惑转为感动,觉得主公真有涵养,竟然都不嫌弃嘲笑他。
荀忻又询问赵仲升,“硝石、硫磺、雄黄,此三物是否容易购置?”
赵仲升点点头,说冀州市肆中应该能买到。
荀忻垂眸思考,既然原料都能买到,那他要不要再弄个外包装?
只是造纸该如何造呢?
雨过天晴,云开雾散,牛车缓缓而驶,车队徐徐而去,马蹄声、车轮声仿佛和上某种音律,奇异的和谐,依旧向着冀州的方向行进。
跽坐在车中的少年叹口气,犯起了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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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荥阳汴水之畔,两支人马短兵相接,人喧马嘶,正是董卓麾下大将徐荣和曹操的部从。
战场上的形势,已经是一边倒的围杀,徐荣的兵力比曹操要多一倍不止,再加上手下是百战之兵,兵强马壮,刚起兵不久的曹军拍马难及。
曹军唯一可以凭借的优势,不过是靠主将身先士卒,奋力搏杀而产生的士气。
看到将军丝毫没有畏惧,执槊冲锋在前,士卒们仿佛有了主心骨,反正落到凉州军手中也是死,还不如拼死杀敌,也许还能搏出一线生机。
战场上搏杀没有技巧,双方拼命挥刀横戟,你死我活,只在一瞬之间。
因为兵力差距,曹军折损严重。
不断有人倒下,残甲断刃,未曾阖上的眼睛仰望天空,却没有焦距。
殷红的血液流在土地上,竟渐渐汇成了涓流,猩红的液体顺着地势往下流,一直注入汴水中。
“将军!”裨将见一箭朝主将面门射去,急忙横戟而救,在曹操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箭镞与戟刃相击,清脆声中箭被挡住。
裨将掌中戟已经挥出,后背空出防备,身后之敌看准时机,待曹操看去时,尖锐的矛尖已经从这名年轻裨将的胸中透出。
裨将似乎想说什么,鲜血却从他口中涌出,矛被敌人拔出,裨将也坠下了马。
曹孟德双目猩红,他奋力一槊将偷袭裨将的敌人毙于马下,而后吼道,“诸君奋勇!随我杀敌!”而后跃马上前突围。
裨将的战马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主人,它睁着水盈盈的黝黑眸子,去咬拽主人的衣领,似乎想唤醒主人。
有失马的士卒经过,翻身跃上马,控着缰绳想要骑马而走,谁料这匹战马认主,它前蹄跃起,不停仰头,剧烈地挣扎,终于把士卒摔下了马背。
士卒破口大骂,气急将手中刀刃直直刺进马颈,战马嘶声悲鸣,而后四蹄一软翻倒在地。
临死之前,它伸出长而软的舌头,温柔地舔舐主人的脸,眼眸盈盈。
冲锋中,曹操不知道自己搏杀了多久,手臂已经酸痛,身边的敌人却仿佛源源不断地补上,让人看不到希望。
奔逃中流矢射中了他的左臂,他咬着牙,将箭矢生生拔出,血流满臂。
下一刻,迎面而来的一戟冲着他所乘的战马而来,曹孟德忙挺槊刺去,战马嘶鸣,敌人授首。
他从马上摔落,顾不得手臂疼痛,翻身跃起,夺了身侧敌卒的性命。
此时天色已暗,有一骑从身后赶来,曹操听见马蹄声,忙回身防守,却发现来人是他从弟曹洪,曹子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