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倚在青年怀里,抬头只能看到青年侧脸,看着接过托盘的美貌青年,感觉整个房间都因青年亮堂了,蓬荜生辉不过如是。
美貌如此,称为“玉郎君”也不算太夸张。
托盘上放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碗碟,一碗是黑乎乎的液体,看着像中药,另一碗装着粥。
青年将粥碗递到他面前,豆粥的香气扑入鼻腔,唤醒了他的食欲,他的确是饿得久了,饥肠辘辘,伸手想接,右手却仍然无力,颤抖着接不住碗。
少年仆人见此急忙道,“郎君,奴来喂您。”说完伸手欲接青年手中的碗。
青年道:“阿勉,我来即可。”他吩咐道,“备些热汤,服侍汝家郎君盥洗。”
说完他将碗放回托盘,将荀忻往床头靠墙挪了挪,拿来一条软被垫在荀忻背后,以便他能靠墙坐稳。
荀忻看着少年仆人称诺转身退出去,一勺豆粥就递到他唇边了,他顺从地张嘴吞下,温热的豆粥煮的软烂入嘴即化,吞下去还有些香甜滋味。以至于他望着眼前人,目露迫不及待之意。
青年看他这饿极了的模样笑了笑,道:“我知忻弟素来不喜被人侍候,但你尚在病中,不能自理,且忍一忍。”
荀忻吃着粥,点了点头,忻弟?原主和他撞名?不过应该不是一个“忻”字。
吃完一碗粥,荀忻意犹未尽地望着青年,一碗粥下去只是垫了垫肚子,他还没饱呢。
青年很善解人意,“未食饱?”
荀忻点点头。
青年把药碗拿过来喂他,“当服药矣。”
荀忻觉得自己可能没控制住翻了个白眼。
因为这位兄长又笑了,他道:“你久未进食,脾胃虚弱,应少食多餐。”一勺药温柔坚定地送到了他唇边,不容拒绝。
荀忻乖乖地一口一口喝完了药,等青年用丝帕为他拭过嘴角,全程安静乖巧,一声不吭。
他的求生欲告诉他,这个时候乱说话,恐怕会被当成妖孽抓起来。
“不记得死前画面……呸,我应该没死,就不算是借尸还魂。”
“等等,难道是我睡着了的时候地震了,某店也不处于地震带啊?”他胡思乱想着,迫切等待着身边人离去。
好在那碗药似乎有什么安神的作用,荀忻还没沉默多久就渐渐困倦,只觉眼皮沉重,意识昏沉。
恍惚中又闻到了木质香气,好像是青年又把他抱住,让他躺平睡好,他迷迷糊糊半睁开眼,握住青年的手,只唤道:“兄长。”
青年叹息一声,应他:“为兄在,弟可安枕。”他回握少年的手,把那纤瘦的手重新塞回被窝里。
……
等到荀忻再醒过来,脸上被湿润温热的布巾擦拭,耳边是淅淅沥沥的水声,睁开眼室内光线有点暗,似乎到了傍晚。他之前醒来时见过的少年正在为他擦脸。
见他醒来,少年憨憨地笑,“郎君!”之前没注意到,这个少年笑起来会露出一只小虎牙,瞧着怪可爱的。
荀忻回忆起之前青年叫他的称呼,似乎是,“阿勉。”他试探道。
“阿勉”没露出异色,只道:“郎君饿否?可要食饭?”
郎君之前就没吃饱,此时给他饭吃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他点点头并提出要求,“我想漱口。”他回忆了一下之前美貌青年说的话,补充道,“盥洗。”
温热的盐水被装在碗中送了上来,荀忻用盐水漱了口,感觉聊胜于无,算个心理安慰。
阿勉端了一个铜盆放在地上,手里拿着个水壶,对他道:“郎君请伸手。”
荀忻依言伸出对着铜盆伸出双手,阿勉将他的手按低一点,缓缓用水壶倒水给他洗手,水流落到铜盆中,“哗哗”作响。
洗完手少年从腰间抽出一条素白的丝绢来帮他将手上的水擦净。
荀忻沉默。
原来这就是来自封建地主阶级的剥削吗?
可能因为之前吃了东西,好歹他这次醒来手没再抖了,勉强可以自理,他自己拿着碗吃了碗肉羹。
想了想荀忻还是问阿勉,“兄长怎么不在?”
阿勉一边收拾碗碟一边答他,“彧郎君方才回家休息了。”
“郎君不知,自郎君卧病起,彧郎君便常来看顾,关切郎君更甚同产兄弟,昨日深夜踏雪而来,说忧心郎君在家夜不能寐。”
“阿勉今日才知乡人议论不假,彧郎君真是明德君子,郎君从小就与彧郎君交好,真是有……有那什么……”少年仆从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有先见之明!”
荀忻默默听着,原来“玉郎君”不是我亲哥,听起来应该是堂哥。
堂哥能这样照顾他,果然人美心善,咳,是明德君子。
那边阿勉还在絮絮叨叨,“说来郎君生病发热,服了药病却一直未好。寒天腊月的,阿勉一介奴仆请不到良医。”
“万幸遇到彧郎君,是他亲自为郎君请了颍阴名气最大的医师……”
“郎君今后一定和彧郎君好好相处,是彧郎君救了郎君,郎君是奴之主,彧郎君便是奴的救命恩人。”
荀忻听着头皮发麻,快要听不懂“郎君”这两个字。
少年人说着说着情绪就低落下去,他看了看同样年少的主人,似乎下了某种决心,道:“郎君,临近的荀氏族人都不是善人,郎君病笃,奴求前后邻里为郎君延医,却无人答应。”
他得出结论,“高阳里[2]中只有郎君的亲人才值得信任,郎君要多亲近彧郎君。”
荀忻本来一直靠在墙上,拥被坐着听他说话,突然捕捉到盲点,一惊之下都能坐直了,“我姓荀?”
他这具身体也叫荀忻吗?荀忻,荀玉,荀玉……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阿勉却以为他在不忿族人对他的冷漠,“人心有远近,郎君不必在意,都是姓荀,他们哪能比得上郎君呢?”
“郎君的父亲可是‘玄行先生’,是‘神君’所生的‘三龙’,若主公还在……”
荀忻越听脸色越不好,阿勉见了连忙伏倒床沿,请罪道:“奴多舌,又惹主人伤心,郎君方才病愈,切勿伤感。”
他的主人盯着他,试探问道:“我是不是有个从侄,名攸?”
阿勉道:“攸郎君月前去外乡访友未归,郎君与他交情不深,奴未曾找过。攸郎君一向也颇有令名,若是在家,定不会对郎君袖手旁观……”
荀忻此时已经听不进去了。
什么荀玉,是他想错了,那位神仙美貌的帅哥是荀彧啊,荀彧是他哥,他还有个年纪比他大的堂侄叫荀攸,他爸爸是‘荀氏八龙’之一的荀三龙,这些意味着什么?
他低头把脸埋进被子里,沉痛地想,“我穿到三国来了?”
他脑海中开始滚动播放着各个版本的《三国演义》电视剧画面。
最终停留在诸葛和王朗的鬼畜视频上,诸葛斥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荀忻按着头,手下鬓发柔软垂顺,比他戴过的任何头套手感都要好,不由神情更加痛苦。
“郎君哪里不适,可是头疼?”阿勉慌慌张张赶来扶他。
穿越就穿越,为什么还非得挑个乱世给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