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琴的确是逃走了。
在她装着半死不活地沉睡多天,终于降低了那些护士的警戒心?,逃出了疗养院。
她穿着蓝色条纹的病服,裤管捋得一长一短,露出了消瘦苍白的脚踝。她瘦的可怕,打车时,好多司机都不敢接单。多亏了一个善良的大姐,让她上了车。
江琴让她把车开到一家古典玉器行,老板算是她的至交好友,她在她这里暗暗存了一笔款。
“给,这是给你办的手机,还有?卡,密码是你的生日。我也帮你打听了,阿域今天去了幼儿园,下午5点唐家司机会去接他。你只有这次机会。”女老板在她洗漱换衣后,把手机和银行卡交给她,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江姐,你走吧,带着阿域,别回来了,唐家容不下你了。叶律恒到现在没醒,即便醒来,估计也不会放过你。”
江琴眼里湿漉漉的,苍白的脸,尖俏的下巴,平生第一次没了那种张扬的女强人气息变得柔弱可怜。
“我知道。”她咬唇,眼里溢着痛苦和无奈。为了不在精神病院度过余生,她只能离开,带着她的孩子。
她的阿域。
她的心?头肉,后半生的希望啊!
江琴开着女老板的车去了唐域的幼儿园。
幼儿园老师对于江琴得精神病的事是不知情的。所以,江琴带走的很轻易。
她们母子坐上车,小家伙坐在副驾驶位上,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笑,童言稚语地说:“妈咪,你度假回来了,真好,终于回来了,爸爸不管我,天天喝酒,胃出血还进医院了,奶奶还说你要好久才会回来,她是骗子,我以后再也不信她了……”
“嗯,别信她,她是骗子!他们都是骗子!”
江琴眼里噙着泪,为丈夫的懦弱无能,为婆婆的心?狠手辣,又为自己的悲惨境遇。她两手握着方向盘,心?里急切又慌张,神经一跳一跳的。
对于那些药,她是吃过的。
听说,精神病的药,没病的人吃多了就病了。
她不知道自己精神还正不正常,又怕又慌,手抖的不成样子。
脑海里有?个声音拉痛了她的神经:“就这么结束吧!何?必挣扎?死吧,去死吧!”
江琴把手塞进嘴里,狠狠咬着,鲜血淋漓。
唐域看到了,惊叫:“妈咪,你流血了。疼不疼?”
“不疼,一点也不疼。”江琴扭头对着儿子笑,笑得诡异又可怖:“阿域,妈咪不疼哦。”
唐域皱了下眉:“真的吗?可都流血了呢。”
“流血不疼的,就是心疼。”
江琴一直在哭,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反正眼泪一直落。她想到那些精神病人,肮脏、粗鲁,趴伏在她身上时,像是一头笨重?的野兽,没有一点自我意识,只是一具活着的躯体啊!
唐域伸出小手为她擦眼泪,童音带着疑惑:“妈咪,这不是回家的地方,我们是去哪里?”
“我们离开这里。”
“去哪里?去度假吗?”唐域小脸露出明亮的喜悦,“妈咪好久没带我度假了。”
她一直忙着工作,忙着事业,忽视了太多珍贵的东西,比如?亲情。
她后悔了!
太后悔了!
她想到医院昏迷的另一个儿子,眼泪汹涌而下:“我错了,妈咪错了。妈咪该死。”
“妈咪,你在说什么?”
“啊——”
江琴开始尖叫,开始抓自己的头发,双手偏离方向盘的那一刻,前方驶来一辆货运卡车。
“砰!”
相撞的那一刻,江琴死死护住儿子,血腥味在车厢里蔓延开来,破碎的玻璃上盛开着一朵朵红色血花。
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她亲着怀里的小儿子,濒死地喃喃:“阿……域,找你哥……去找你哥,叶律恒,别回唐家……别……”
惨剧的发生让人唏嘘。
周漫兮收到消息赶去现场时,江琴已经死去,没有留下一句遗言。
她的怀里是她的儿子,小小的人吓傻了,没受什么伤,一句话也不说。
医生把江琴抬上担架,盖上白布时,他才反应过来,冲上前抓住妈咪的手,大大的眼睛全是泪水。
别动我妈咪。
妈咪说,要带我去度假的!
他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猛烈地摇头。
那模样,没人忍心?上前拉开她。
医生们很难办,对视一眼,目光落在了周漫兮身上。
周漫兮看上盖着白布的人,又看了看跟周易鸣一般大小的唐域,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他:“阿域是吧?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唐域还在摇头,挣脱她的怀抱,趴在担架上。他想喊妈咪,但嗓子发不出声音,他伸手去推妈咪,江琴的手落下来,干瘦的手臂满是鲜血。
刺鼻的血腥味。
唐域眼前一黑,趴在了担架上。
周漫兮一直在看他,感觉到他的不对劲,忙把人抱上了救护车。
到医院后,一番检查,轻微脑震荡+受刺激太大。
医生给他挂上点滴,她陪在身边,看着点滴渐渐减少,又联系了唐老夫人。
唐家那边很快来了个司机,感谢了她的照看,说是会照顾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