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衣物合作一堆,从柜里找个袋子装起来,拳套往里一扔,就离开了搏击馆。
短衣短裤上了车,隐隐有荷尔蒙和汗味,车内一句话也没再说。
劲臣侧头一直看他,像要把这人看进眼珠子里。
想起那句土味西洋情话:
Youaretheappleofmyeyes.
已是深夜,市区道路畅通,等到终于拐下高架桥,那目光依然没挪开。
“终于受不住我的美色了?”容修撇头看他一眼,重又看向车前窗,“别看了行么,影响我开车。”
劲臣听着他的责怪,别开视线,没多久,又忍不住看过去,“容老师不喜欢被人看?”
“和喜不喜欢无关,站在舞台上怎么可能不让人看,”容修说,“我想说的是……以前,我养过猫,你知道么?”
劲臣应他:“知道的,加菲猫,像面团一样的小胖猫,大扁脸像一板砖拍过的。”
容修:“知道得挺清楚。”
劲臣愣了下:“……白翼,这么说的,治愈日直播时。”
“是么?”容修轻笑了下,自己的事,那人总是记得很清楚。
容修:“我是说,如果一直盯着它看,就会把它看毛了,炸毛之后它会竖起尾巴,把你当做目标,你可能会被攻击。”
眼前的男人嗓音慵懒,像只夜里的大猫,劲臣失神地凝着他,“把我当成目标,求之不得。”
容修:“……”
这人是不是又听不懂人话了?
车驶过井子门,直奔西城龙庭,为躲避红灯抄了近路,小路没什么人。
“Mercy.”
车内,突如其来的一句。
劲臣怔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道嗓音撩人,容修又说一次:“Mercy.”
劲臣这才回过神,诧异看他:“?”
容修说什么?
两人刚立了规矩——如果承受不来,不用说“认输”、“受不了”,一旦谁说了Mercy,对方就要停下来。
这是年近三十的两个男人之间的“第一个约定”。
Mercy.
容修先说了Mercy。
像是沉浸在暖洋洋的暖泉里,那泉水中倾了美酒,劲臣觉得醉,和着身侧的美人,还有动听的嗓音,让人软了心窝,酥了骨头,醉个万年也在所不惜。
容修目不斜视地开车,劲臣别开视线,不再看他,算是应了约,只是顺着那人视线,专注望向午夜的前路。
两人没有再聊天。
离龙庭不远,快开出小路,道口遇上红灯,容修停了车。
幽暗的车内,只能隐约视物,两人静静坐在那。
直到对面红灯倒计时还有几秒,才终于忍不住,劲臣侧身上前,勾住他的脖颈,啄住了那张薄唇。
被突然袭击,容修却没躲,气息中发出一阵笑声,“还是没忍住?”
说完又笑着调侃,“也不怕监控?”
“总得留下个纪念,”劲臣说,“总得给‘受不住的人’一点安抚。”
容修闻言便是怔住:“……”
受不住的人?
很好。
容修瞟了他一眼,踩了油门,大辉突然往前一窜。
起步猛,推背力极大,劲臣往前一窜,又往后,撞在座椅靠背上,忙道:“好了,我不说了,知错了……”
大辉驶入龙庭大门,容修想了许久,才问:“顾影帝,你刚才在提醒我,日后你受不住,我要给你安抚?”
劲臣心颤了下:“……”
噎了半天没说出话来,紧接着,就听见耳边畅快的笑声,“好啊,也算你我约定之内吧。”
劲臣头晕目眩:“……”
日后。
日后。
神特么日后,爱豆车内杀人!
午夜了。
身边这人颜美声磁,他比夜色撩人,就是比月光荤了点。
口干舌燥想抱大宝贝。
容修无语望窗外,感觉到身侧的那道视线,在他说完“Mercy”之后更炽烫了。
什么约定,该看还是看,直勾勾的看。
根本不顶用。
G座对面停车位,辉腾停稳了,车内灯没开,两人收拾了下,本该下车的,两个男人却坐在那,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你热的厉害,”容修近了身,帮他解开安全带,却没及时离开,在他耳边说,“流了汗。”
劲臣发了颤,一股热气扑入耳中,被那道嗓音磋磨得无力,只好咬牙强忍着,提议道:“出去透透气,一起散散步,看月亮?”
容修点头调侃了句:“顾先生好雅兴。”
两人并肩走在户外,这种情况,次数屈指可数,大多在室内或店里。
一起走在阳光下,则是只有刚搬来那么一次。
和爱豆一起晒月亮,从家门口,顺着庭院小路,踩着花砖绿草,往龙庭大门的方向。
没走多远,走着走着,肩膀就撞在一起,很快会分开,过一会手背也碰在一处。
在这会儿,容修说:“找个地方吃饭吧,我饿了。”
“回家煮面给你吃。”劲臣说。
“吃什么?什么也没有,也太晚了,随便吃一口,免得到时候又做大锅饭。”
劲臣怔了怔,几天没回来,手擀面要新鲜,冰箱里确实没有准备吃的。
容修望向大门口的方向,“宵夜的店还开着,下半夜打烊,我们去吃。”
说完就拉住了身边那只手,闷头大步往前走。
那力道可真大,劲臣抬眼看他侧脸,月色里那人,美得不真实,像是随时会消失,叫他忍不住反手与他十指相扣。
早晚茶店里没什么人,服务生见到两人都习以为常了,两人在角落里坐下,点了简单的宵夜。
吃饭或许只是借口。
不知道在普通情侣的眼中,“约定”算什么,但对两人来说,潜意识里,今天才算是从“交往体验”过渡到“正式交往”的第一天。
只是单纯地不想躲在家中,想学那些正常情侣一样,在“世界”面前秀一秀。
即便在不可告人的黑夜里。
容修用餐很快,不到半小时,两人就从餐厅出来,往家的方向散步,这时已经下半夜一点多。
两人聊了一会下半年的工作计划,容修又问他拍戏的事情。
以前容修从不打听他的工作,劲臣认真地回答着,时不时用询问的目光望他,仿佛期待他的肯定或赞同。
容修像是感应到他的想法,就“不错”、“你是对的”、“很好”这般简单而又正式地回答他。
随后就能满意地看到,这位国际影帝先生在得到他的赞许后,露出比任何时候都愉悦、自信的笑来。
走完了这条路。
透过微醺的庭院灯,劲臣眼睛望向着远方,驻足伸手,拉住了容修的手指。
“怎么了?”容修停步回头。
“快到家了。”他说。
容修:“嗯,到了。”
劲臣失神:“是啊……”
庭院灯幽暗,月色朦胧,远远地,看见G座别墅只开了门庭灯,矗立在黑夜里。
容修失笑:“什么是啊,怎么了?”
声音里拖着长长的尾音。“没。”
“那是?”
容修纳闷,随后,就听劲臣说:
“找个地方,歇歇吧,我累了。”
容修闻言就笑:“打拳都不累,走两步就累了?下机到现在没休息,赶紧回家,洗澡睡觉……”
说到这,话便顿住,容修垂了眸,看向劲臣仰望过来的眼睛。
那双桃花招子里带了些许倦意,更多的,则是对自己浓浓的眷恋,让他口中话语顿住。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回家,又不是马上要分开。
容修心里一阵好笑,而后张望漆黑的四周,“没地儿给我们歇脚,大半夜的,花园太远了。”
劲臣想了想:“那就抱一会儿吧。”
容修看向他:“?”
“抱抱我。”
僻静的房山头背静处,劲臣往前挪了一步,“容修,抱抱我。”
这条小路通往他们的家,也通往外面无限大的世界。
此时两人并不知道,将来这条路会被他们走成什么样,最终会通向怎么个终点,或是在哪一站不得不分开。
幽暗中,看不清更远的前路,只是捉着他的手,劲臣只看脚下,并不看路,切实地感觉到,正与他并肩前行,让心中空荡多年的那处填满了。
这会儿,他说:“抱一会儿。”
大约是不习惯户外,见容修怔在那没有反应,劲臣又往前挪半步,轻牵住他的手,把它们拉过来放在身上。
又对他说:“容修,抱抱我。”
容修低垂着的眸子里泛着月色一样的光。
他曾经认为,这段关系太难长久。
同性恋,SaMa,歌星和影帝,家庭背景压力……
这些词,不论哪个单独拿出来,都让他觉得触目惊心。
或许拥有很多兄弟,朋友,知己,但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清楚,也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体会——比起贪恋这人给自己的关怀和温暖,在容修的内心深处,更感激并感动的,其实是对方愿意尝试着接纳自己的特殊癖好。
一如从前,那时他十四岁,井子门有大佬问他:小孩,你吉他厉害,唱歌厉害,一个人弹唱呗,为什么要玩band啊。
年少的容修说:一个人站在舞台上很傻,也很没意思不是吗?
不想一个人。
如果不认识眼前这人,大概还要过多少年,才能意识到,其实心底深处,终究不想一个人走完一生。
最后融化自己的,还是这个主动得不留一丝尊严的人。
这会儿,这人对他说:“容修,抱抱我。”
容修愣了。
恍神片刻,笑着回答他:“好,来。”
*
容修很少抱人,包括他爸妈长辈,其他人,往往都是兄弟们往他身上扑,也顶多勾肩搭背。
吃了宵夜打开家门的两人,发现别墅里一片漆黑,乐队成员们没有熬夜排练,大家都回屋睡觉了。
劲臣去南方拍戏,友情出演并没太出力,但毕竟南北飞了个来回,今天下机后就体力透支。
打拳更是运动量不少,身上流了不少虚汗。
两人来到三楼主卧。
往常归家时,两人会一个留在卧室,一个去更衣间,各自换上睡衣。
不过,这次容修进了门,回头说了句:“浴缸水热点。”
说完,大约是嫌自己身上有汗,他没乱走动,坐在沙发旁的小墩上,拿出手机,一刻也等不及似的,认真地在查询什么。
劲臣怔了下,笑道:“知道了。”
没有换睡衣,径自来到浴室里,清理了下按摩浴缸,试了容修喜欢的水温,开始给浴缸放水。
容修泡澡时,偶尔会泡泡浴,浴盐或别的,不过这晚流了汗,劲臣只准备了清水,还探出头来问他:“容先生,清水行么?没放浴盐……”
不过,容修正在专心致志看Mercy论坛,耳朵虽说听到了劲臣问什么,头也下意识点了点,却没有真正往心里去。
不知过了多久,劲臣来到他面前问:“水好了,去洗?试试水温。”
“嗯,多谢。”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手上还拿着手机,眼睛也没从屏幕上移开,抬步往浴室走。
像容修这种男人,平时根本不会干涉内人对家里的布置,不会挑剔对方给自己准备的餐食、烫好的衣服、挑选的领带,给什么就用什么。
除非实在看不过去了,才会试探地提醒对方一下。
劲臣见他玩手机走神,像孩子一样,便笑着没再理他,去更衣间拿两人换洗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