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前门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能绕路去后门接人。
车子打着火的时候,姜唯心看到围在最后排的几个记者往他们那边落了个目光,看到是辆小破车,便没有再落过来。
她抬手挡在脸上,小声和温见说了一句:
“你开远一点,再折头往小坡上走就能看到一个绿色拱形门。”
姜唯心是最早进剧组的人,最开始还帮着布置过拍摄基地,对后门的路线很熟悉,看到温见轻车熟路,都不用问她具体路线,便晓得这两个人在这里应该呆了好几天。
应斐挪到窗边坐好后,时不时看一眼低着头给顾献舟发微信的人,她今日穿了一条藏青色的粗麻旗袍,肩膀上搭着青涩的麻花辫,初见她那年她的发型也是这样,透着小女生的羞涩,缓缓落到她光滑修长的脖颈上后,应斐舔了舔唇,把目光重新落回窗外:
“你换好衣服没有?我马上到了。”
“我换好了,也遮好了。”
两个人的对话时不时的冲进耳朵里,应斐莫名觉得有些烦躁,控制不住的用手扣起了身下的真皮座椅。
约莫等了一分钟,他才看到裹成一个粽子形状的男人,确认是这辆车,顾献舟鬼鬼祟祟的摸到后排,结果一打开就对上一双抬着下巴看他的眼睛。
应斐并不打算挪位置,冷着脸用视线指了指前座:
“副驾驶不是有空位?”
顾献舟将车门狠狠一关,上了副驾驶后用衣服裹住脸,和她说
“唯心,里面乱成一锅粥了,我连午饭都没吃一口,要不去吃点什么东西?”
“像顾先生这样尊贵的身份,吃东西要是被拍倒了,又要引来一群鸭子?”
应斐对顾献舟的身份可是标准的尊称,绝对没有一点点看不起他的意思。
可是这在当事人听来,就是一种带刺的说词了。
“回酒店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点外卖。”
前次应斐二话不说把人揍了一顿,姜唯心害怕再生事端,马上拿出手机APP点外卖,问顾献舟想吃什么。
“昨晚我们吃的哪家日料能不能外卖,我觉得哪家好吃。”
“好,那我给你点个套餐。”
她刚刚把店铺微信点开,就被应斐放了只手挡住,他径直看向后视镜里那张被衣服裹严实的脸,抬着下巴问:
“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连外卖都舍不得让她点,你当她是你助理?”
看到因为这句话而面红耳赤的顾献舟,应斐终于觉得心里压着的火气散了不少,刚刚调整了个舒适的坐姿,身侧的姜唯心就说了句:
“我和献舟是朋友,没必要去计较这些。”
顾献舟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男人焉下去的眼神,轻轻勾了勾唇角:
这男人现在不过是一只豪横不起来的小狗。
抵达剧组酒店时,顾献舟径直跟着姜唯心去了她的房间,她住的虽然是个套房,不过一时间跟进来三个男人,还是显得有些拥挤。眼看应斐进去后直接坐在沙发上,一副不太想走的样子,姜唯心暗自叹了口气,给三个人倒了水。
“微博上果然已经传开了。”
《拾光》剧组开机低调,微博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热度,结果现在却因为顾献舟的原因冒上了热搜第一。
不过,摇挂榜首的除了他的名字,还有被记者围到水泄不通的孙凌菲,照片里的孙凌菲被记者往脸上怼了好几个话筒,看起来很是为难。
看来顾献舟能跑出来,还是因为孙凌菲替他挡了不少。
这条消息出来没有多久,微博上就冒出了不少孙凌菲是不是在饰演女主角小光的舆论。
姜唯心只看了个大概,很快就被酒店前台送上来的敲门声打断,饿极了的顾献舟一连往嘴里塞了两个章鱼小丸子,吐槽道:
“这下可惨了,我回国还是瞒着我经纪人的。”
自由人姜唯心自然不清楚有经纪公司的那些麻烦事情,不过看顾献舟脸上的神色她便觉得这件事情不好处理:
“那你这戏还能拍吗?”
“我们也就只有那几幕戏,这种友情出演我自己就可以敲定。”
顾献舟朝她投了个放心的目光,又看了一眼坐在姜唯心房间里的两个男人。应斐他认识,这家伙的拳头打人特别疼,至于另一位,则是一直把目光落到他手上的章鱼丸子上,他以为温见是司机,热心的递了一盒过去:
“司机先生,你也来一颗?”
“对了,我还没和你介绍呢,他不是司机,是我朋友,温见。”
没想到嫂子在离婚后还把自己当成朋友,温见激动的接过顾献舟手上的章鱼丸子,坐回去才发现坐在沙发上的某个人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戳了一颗章鱼丸子过去:
“婓哥,你应该也饿了吧?”
应斐没有接,眉头轻轻抿了一下。而后才听到姜唯心问:
“你们没吃午饭啊,怎么不和我说呢?”
刚刚就应该一块点了的。
温见倒是大方说起因为刚刚事发突然的事情,只有应斐像个小孩子似的,说了一句:
“我不饿。”
以前姜唯心和他住在一起,也没见他的胃口有多好,这一句淡淡的不饿姜唯心没放到心上。
后来温见看顾献舟吃的差不多,忙找了个出去吃午饭的借口,拖着顾献舟就走了。
两个聒噪的人一走,屋子里很快又安静下来,听着纱帘被风敲打着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姜唯心觉得烦躁,抬手把窗子关上:
“你怎么还不走?”
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东西。
“再不走我轰人了!”
姜唯心蹲在地上,准备收拾刚刚顾献舟剩下的外卖盒子,这才注意到应斐唇色发白,几颗冷汗已经冒上了额头:
“你又怎么了?”
好像离婚以后姜唯心就不会对他温柔了,连续两句话都是带着谴责和不耐烦,应斐的心不知为何涌上一股凉意,可是事实又告诉他现在谁走谁就是输家。几次抿唇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就想,在你这里坐一会儿。”
姜唯心注意到了,他的脸色和语气都很不正常。想起最后一次看到他躺在医院里的样子,到底是心软,姜唯心还是接了一杯温水塞到他的手上:
“喝完你就回去,别闹了。”
“对不起。”应斐握着那杯水站起来,和她四目相对,他的神色有些慌张无措,将那杯水从左手换到右手上后,他继续说道:
“之前我一直没有察觉到我对你的那些要求有多过分,我以为夫妻之间就应该那样相处,你虽然偶尔跑出去吃肉,但我看你没有很强硬的和我探讨过这个问题,也就没有往细出去想。”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强硬的和你争执,因为我知道自己在你心里是个什么地位……”
他在应斐的心里,不过是一个因为和姐姐赌气而嫁入豪门的野路子大小姐。她高攀他进了家门,于应斐这样身份的人而言,不过就是家里多了一只宠物:
“我知道你一直都把我当你的附属品,多了一个女人在身边,不过就是多了个发泄欲望的地方罢了……”
“不是这样的。”
应斐听不下去,将那杯水放到桌子上:
“我对你不是欲望,绝不是欲望。”
他一连说了两遍,甚至有些过激的扶住了她的肩膀。可是看到她嫌恶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上,他只好不甘心的把手伸回去,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我只是,我现在已经弄明白了,我绝不是因为欲望才喜欢你。”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吗?”
听到这个人口口声声说出喜欢,姜唯心只觉得讽刺:
“喜欢一个人,会不自觉美化他所有的缺点和不完美,我曾经找了那么多借口,哪怕是你脖子上这个疤,我也能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说道这,姜唯心转过身,很委屈的抿了抿嘴:
“你明明知道姜盈处处和我作对,你当初竟然选择去救她?你知不知道姜盈拿这件事情挖苦了我多少年?我就是小心眼,就是作,就是不希望你心里对任何一个女人抱有好感和怀念,你为我最讨厌的那个女人豁出过性命,我呢,我什么都没有。”
“我凭什么为了救个不熟悉的女人,冒着毁容的风险?”
应斐对她提起的这件事情匪夷所思,甚至都快要忘记他当初救过姜盈的事情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她那天为什么会穿着和你一样的衣服在窗口晃荡,而且那时候你也没那么瘦。”
那天,应斐听说应宅着火,赶到的时候只看到灭火的邻居边灭火边叫唤:
“姜小姐在里面。”
他那时候和姜盈不过见过几面,连她叫什么名字都没用心记,只晓得姜唯心就是姜小姐。后来冲进去把人拖到一半,应斐忽然发现披头散发的那个人是姜盈……
“这件事情后她要报救命之恩嫁给我,我才知道我们两家有娃娃亲的事情,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我们两个有婚约,更不知道姜盈在姜家排挤你那些事情。”
应斐走到对面看她时,瞧见姜唯心好强的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他再一次道歉:
“我不知道你那么在意这件事情,我甚至都没放在心上。”
那件事情直接促使姜唯心一气之下嫁给应斐,他因此也从没细想过姜唯心会把这种事情看的这般重要:
“我以为,你当初嫁给我是因为和姜盈赌气。”
他甚至都不知道,原来姜唯心喜欢他,喜欢了那么多年。
“我在你之前,没有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谁,我在感情方面,十分愚钝。”
一个在商场上单手就能翻云覆雨的人,忽然之间告诉她自己在感情判断方面十分愚钝?
姜唯心只觉得好笑,真是再没有比这样更牵强的解释了。
应斐看到她不回应,便伸出一只手拉了拉衣袖:
“和我回去把结婚证领了,嗯?”
领个屁的结婚证!
“你以为这样就能领证?你当我是贱骨头,非你不嫁?”
姜唯心忽然抬起头的动作把应斐吓得往后推了一步,她怒不可遏的看着他,还没说什么,那个人就捂着胃蹲在了地上:
“你是不是又装病?”
姜唯心说着谴责的话,蹲下去一看便被应斐脸上的表情吓到了,应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那煞白的脸色一碰上她的目光,整个人都变得委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