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莜自然不会用这么原始而又折腾自己的方法,她取用了面点房最大最长的擀面杖,加上她非比常人的力气,擀制成了这种不用跳的跳面。
然而两百人份的面工程量实在太大,鱼莜请来了同是厨工的陈燊来帮忙打下手。当陈燊看到鱼莜将一米多长的擀面杖像捣糍粑一样,挥舞得虎虎生风时,都快看傻了。
关于锅盖面的名称来历,还有一个有史可考的轶闻。
传说,乾隆曾微服私访下江南,寻至名气最大的张嫂子伙面店。店家慌忙招待,乾隆吃了面后,觉得味道竟意外地好吃。
乾隆走进后厨,看到厨房里的忙碌景象,惊讶地说:“你们怎么将锅盖放在锅里煮起来了?”
店家这才发现刚才手忙脚乱,竟将汤罐上的小锅盖错当成了大锅盖,连锅盖撂到锅里还不知道。而没想到因无意间的差错所做出的面,竟比一般的面要好吃爽口。
故事传开,从此,镇江大街小巷雨后春笋地出现了很多锅盖面店。
锅盖面的故事传奇,但原理却很简单。小锅盖煮面可以让大铁锅四周透气,但开水不外溢,木锅盖可以压住翻滚的面头,面条贴在锅盖下,水在其周边沸腾,水与锅盖之间没有空隙,这样煮熟的面条带有“毛孔”,更能充分地吸取汤汁,口感更加筋道。
尝完面条,赵德凯点头:“想到用锅盖面的做法来做这道汤面,也是很别出心裁了。”
副厨窦欢赞同道:“锅盖面费时费力,难为这小丫头了,做出的味道也筋道。”
平时员工餐考核基本都是李奕山一人在训话,其他主厨仅是在一旁坐着,走个过场,充个牌面。难得看到所有主厨们兴致勃勃围在一起探讨的画面,众学员们也朝鱼莜投去好奇且异样的目光。
绝大多数学员都觉得鱼莜很面生,不曾打过交道,问了一圈,才知道是面点房的新人,工作还不到两个月。
前面有主厨们在交耳评价,后头学员们指指点点,鱼莜紧张得手心都快出汗了。
叶舒蔓看见她明明很紧张,表情却强装得很淡定,莫名的可爱,直条条地站在大厅中间,愈发衬得个子娇小纤瘦,教人不忍欺负。
叶舒蔓扭头笑着问钱昆:“我记得这丫头是你面点房的吧,上次来借碱面的,叫什么来着?”
“鱼莜。”钱昆回道。
一听这名字,孙宝田心下一惊。距离上回徐府宴席已经过去近三个月了,她当时只是个不起眼的跑腿打杂的,孙宝田早就忘了她长什么样子,如今提起名字,才和记忆中那个穿灰蓝色清洁服的小姑娘对上号。
李奕山也觉得这名字熟悉,忽然想起上回袁园做出让人刮目相看的四色蒸饺,她所说的帮助她一起完成考核的厨工,就是叫鱼莜。
李奕山这才注意到鱼莜的脖子上系的是红色领巾,能做出这等面的,竟然只是个厨工……
“及格。”
李奕山不再吝啬,痛快地给出了今日考核的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通过牌。
***
员工餐考核结束,吃完午饭,鱼莜正在收拾自己的餐具,忽然感觉手臂被人撞了一下。
扭过头,许久未见的白子烨站在她身后,唇角噙着欠揍的、似嘲非嘲的笑。
自那日宴席后,他二人就再未有过交集。
热炒区和面点房本来就隶属不同的部门,白子烨作为下一代主厨的接班人,天才种子级的选手,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被簇拥着的对象。自回来后,别说交集了,俩人几乎没有碰过正面,只是远远地瞥见过几次。
白子烨摸着下巴,打量着她,因为何美心的特殊规定,她的标志性麻花辫收进了帽子里,露出纤细洁白的脖颈,厚重的刘海也没了,只有几丝碎发露在脸颊上,比起之前土掉渣的造型,精神清秀了许多。
鱼莜的皮肤本就白,洁白的厨工服更显人肤色白,穿在她身上很是相宜。蠢萌的红领巾系在胸前,倒被她穿出了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样子。
白子烨第一次觉得厨工的衣服好像也没那么丑。
“看不出来,你对面食还挺有研究的?中午的那碗面,味道很不错。”白子烨开口道。
“谢谢,”鱼莜淡淡地说,继而端起盘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请让一下路。”
白子烨不仅没让,身子一晃,更结实地挡住她去路:“……你现在被提拔为厨工,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躲着我?你可知道因为擅改菜单,我可挨了师父一顿狠骂,年终奖都没了……”白子烨双手环胸,垂眸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她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鱼莜头大,这人也太会颠倒黑白了吧。
明明是自己替他解决了菜芙蓉不能用的麻烦,他却欺负自己单纯不懂事,挖坑让她跳。
她没有被开除,得庆幸那道芙蓉鲫鱼没出错,而不是感谢他。
鱼莜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白子烨被看得有点心虚,别开眼:“何总厨才下了面点房的‘封/杀令’,今天的员工餐你却偏偏要做面。”
“虽然我也看不惯那女人,我只是想好心提醒你一下,职场守则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千万别跟上级对着干。何况,是大了你不知多少级的上级。”白子烨说完,便给她让了路,不等她回应,就转身离开了。
离开的同时,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别有深意的话:“要想好好地在这里呆下去,就不要擅自做分内之外的事,后厨的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