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鱼莜来到沁园春报道。
新上岗培训的员工们高矮胖瘦整齐地站成一排,后厨的主管给他们挨个派发了员工需知手册,统一款式的工作服,外加……一双厚厚的胶皮手套。
“餐具洗涤的标准步骤,要做到一刮、二洗、三冲、四消毒、五检查、六摆放,清洗时保证平稳,分类倒渣,轻拿、轻洗、轻放,保证不损坏餐具器皿……”
听着部门主管在讲述工作内容时,鱼莜一脸懵然。
她揉了揉脸颊,不会是自己没睡醒吧,总感觉哪里不对……
部门主管讲了遍规矩,立了威后离开,紧接着有老员工带他们进了清洗间,直到她看到八个并排的洗碗池、以及橱柜里摞满的厨具,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负责的工作内容竟然是洗碗?!
他们这批培训的新员工大致分成了两拨,像她这样的年轻人负责洗碗、整理厨具,而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被派去做消毒清洁、处理泔水的工作。
总算知道为什么这回面试遇见大龄人士颇多了,原来此次招聘只招洗碗工和保洁员!
其实在发员工服的时候,她就有些奇怪,在后厨房和传菜间奔跑忙活的后厨人员穿得都是洁白长衫,而他们的工作制服则是灰蓝色的,明显是两个工种。
说不懊丧是骗自己,就像是前一晚枕戈待旦、斗志昂扬准备提枪上战场,而到了战场,指挥官突然告诉你,你只负责侦查和运送粮草,这其中的落差感,真是让人心情跌到谷底。
诚然洗碗并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活计,老员工带他们认了遍厨具的摆放位置,手把手教每样厨具不同的清洗手法,到下午的时候,就让他们自己开始上手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一上午的培训过后,鱼莜已然默默接受自己应聘上的居然是个洗碗工的事实。
她下个月还有房租要交,此次下山进城,名为历练,实为证明自己,所以带的钱只够三个月的伙食费,交了首月的房租,又买了些必需的日用品后,口袋里已经所剩无几了。
重新再去找份工作,显然也不现实。经过一轮面试,鱼莜也明白现在招聘员工都讲究工作经验,像她这样刚进城的乡下小妹,怕是也找不到比洗碗工更好的工作了。
只能先干下去,好歹沁园春是苏州城首屈一指的大餐厅,在这里刷盘子也比在别的饭馆端盘子强。
鱼莜细细擦拭着盘边的油渍,安慰自己,哪个厨子不是从刷盘子开始的?这叫返璞归真,体验一个厨师最初的记忆!
清洁剂已经见了底,鱼莜正准备转身去后面的橱柜里再拿一瓶,只见有只手扶着瓶清洁剂往自己这推了推,旁边有道爽朗的男声传来:“先用我的吧。”
鱼莜往身旁看去,说话的男生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皮肤略显黝黑,浓眉大眼,看起来颇为健谈。
因为同龄人不多,鱼莜对他还有些印象,听方才主管点名,好像叫陈燊。
手上都是泡泡,鱼莜也懒得洗了再拿,接受了他的好意,对他和气地笑了笑:“谢谢。”
陈燊往她的水池里瞧了瞧,摞起的干净盘碟并不比自己的这边少,稀奇地问:“看你洗碗的动作还挺熟练的,平时在家没少做家务吧?”
“嗯。”何止是做家务,在山上的日子里,几乎所有日常琐碎之事都被她包揽,师父他老人家只负责做一件事,就是每日品尝她的饭菜并点评打击她。
脱离了现代社会太久,鱼莜并不擅长与陌生人交流,慢了半拍,才想到面对人家的好意应该要更热情点,于是也问道:“看你样子也不像是新手?”
“是啊,我做厨子这行已经有六七年了,洗碗擦碟这点小事,闭着眼睛也能做好。”
陈燊见鱼莜挺好相处,洗盘子也怪无聊的,便忍不住打开了话匣。说自己从正规的烹饪学校毕业,跟着一名老师傅在家中餐馆干了挺多年,餐馆口碑一直不错,这回他是专门辞职来这边应聘的,老师傅还很舍不得他。
在同龄的小姑娘面前,谈及自己擅长的事,他难免带点自夸和吹嘘的傲气。
鱼莜有点诧异,她是初来乍到苏州城,暂时没有更好的去处,做这份工作也有点误打误撞的成分在,而陈燊则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又有份手艺,不说这手艺有多精贵,至少在街边开个小餐馆不成问题,何苦来这里刷盘子?
“这人嘛总要往高处走,你不是我们烹饪圈里的,有些规矩你不懂。”
陈燊说到这,抬头看了眼右边的玻璃门,厨具的清洗间和厨房并不连在一起,中间隔着一道玻璃门,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后厨那头忙碌且充满烟火气的热闹景象。
鱼莜看得出他望去的那一眼满含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