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他现在只是回归了以前的生活,但还?是会觉得隐隐有什么东西被丢掉了。
他翻了一页书,目光不自觉地锁在一个人的背影上。
虞少淳的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明黄色衬衫的一截。他正坐在桌上和别人聊天,不知说了什么引得众人发笑,旁边一个女生似乎和他很熟的样子,伸手?锤了一下虞少淳的肩。
热闹的氛围和他这?边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应该是这?样,冯周想,或许从一开始他和虞少淳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总有一天会发生争执,这?一天早来晚来都是来。
物理老师提前两?分钟到了教室,聊天的学生纷纷散开,冯周垂下眼?,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开。
他虽然?没看?,但能清楚地感受到虞少淳的动作?。穿好校服,拉开椅子坐下,从桌洞里拿书,然?后再弯着?眼?睛和同桌或者前后座扯皮一会儿。
啊对,现在没有后座了。
冯周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的挺傻逼。
明明莫名其妙发脾气的是自己,拒绝低头和好的是自己,现在天天暗中观察,像个苦情剧女主角的又是自己。
自作?孽不可活,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让冯周现在拉下脸来求和,他也是万万不可能做的。
他怕被拒,被嘲讽,也怕丢人。
活该罢了,性格这?么奇怪的人活该没朋友孤独终老。
“......这?道动量题目十分关键,也很经典,”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道题,“是历年?来选修部分最难的题,而且现在把3-5划成必修部分了,所以我们更要重视这?道最经典的题。下面我点两?个同学上来做题,剩下的同学在下面试着?做一做。”
冯周正自己和自己纠结着?,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刚抬头,就?见前面那位也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
显然?也没好好听课。
物理老师喝了口水,问道:“站着?干嘛呀?”
“啊,”虞少淳顺势伸了个懒腰,“站着?......活动一下,坐得有点累了。”
冯周觉得他胡扯的功力真是与日俱增。
他路过虞少淳身?边的时候小声说:“让你上去做题。”
虞少淳恍然?大悟,连忙跟在他身?后走上讲台。
冯周掐着?长度掰了块粉笔,回头读题,读着?读着?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题是当时他在新西方物理试听课上写的那道题。
也是......
他和“莪昰迩的命”第一次交流的那道题,甚至当晚对方过于惊艳的积分算法过程仍历历在目。
冯周定了定神,抬起手?,工整地写下一个“解”字。
“两?块厚度相?同的木块A和B紧靠着?放在光滑的水平面上,另一块木块C落在......”
所以把BC看?做整体,以C的初速度方向为正方向。
冯周手?很稳地在黑板上建了坐标轴,开始画图像。他眼?角余光瞥了眼?旁边的人,就?见虞少淳也画了个一模一样的坐标轴。
虞少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微侧过头,曲起手?指微微敲了敲黑板,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比赛不?”虞少淳轻声说,“看?谁想得更快。”
冯周心?里久违地燃起了一簇名为“胜负欲”的小火苗,微微点头,又提笔继续画他的图像。
他能感受到旁边的人也在做和他一样的事?,画一样的图像,列一样的方程。他知道虞少淳写完动量定理的公式后习惯直接在下面列机械能守恒的方程,然?后再用微积分计算加速度,因为那是两?个二次函数的图像,就?和那个夏夜他们在QQ上探讨的第四种方法一样。
这?是冯周无数次研究过对手?的卷子后记住的他的习惯,甚至连虞少淳写字母时最后一笔愿意?往上提这?种小细节他都记得。
尾巴上翘的字母很好看?,就?像虞少淳笑的时候弯起来的眼?角。
在粉笔尘灰飞扬之中,冯周又恍惚间?回到两?人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多?功能报告厅,一身?亮橙色衣服的少年?插着?兜站在黑板前抬手?写下一个个化学公式,稳操胜券的样子,却因为半路杀出的一个冯周整段垮掉。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应该于冥冥之中意?识到,自己和虞少淳合该是命定的对手?,因为整个学校,或者说整个D市都再找不出第二个能和他斗这?么长时间?的人了。
不知不觉间?,刚发现所谓真相?时的震惊与恼怒已经彻底烟消云散,和这?个人互相?了解的半年?里,还?是快乐远超过不快乐的。
冯周最后一笔落下,旁边的人也同一时间?完成了自己的解题过程。
“这?两?位同学完成得非常快,大家来看?看?他们的解题方法,”物理老师说,“冯同学和虞同学非常默契,他们都选了图像法,这?个图像法我们大家注意?一下,因为是要重新建立运动系的......”
默契?
能不默契吗?
冯周记得住虞少淳写字解题的习惯,虞少淳又何尝不记得他一贯的思考方式?
所谓对手?,就?永远都要比别人更了解彼此,这?样才能见招拆招,不会落于下风。就?像跳探戈,你进一步,我退一步,永远在试探,但又永远不会越界。
有时候“宿敌”这?种东西斗着?斗着?就?变了味,总会掺杂些关于“惺惺相?惜”“棋逢对手?”,或者别的什么奇怪的情感。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要说开了=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