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菡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痛彻心扉了。要追溯上一次,恐怕就是亲眼见到季王尸体的时候。
但这一次,又不能同那次的绝望类比,此时的徐江菡满心?都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她并非不尊重季王,也并非要将?她当做金丝雀来圈养,季王在她心?中是宝贵而强大的存在。只是她经历过一次彻彻底底的绝望,不想让历史重演而已。
季王的脸随着徐江菡的动作甩到了一旁,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更甚。说出那番话之后,罪恶感随之而来,在心中蔓延。一块石头沉沉地压在她的心?间。
她放大了曾经在她脑中一瞬而过的想法,短暂却真实。人人都道王妃好,人人都道季王傻,可要知道,傻人有?时也是在装傻,傻人也想变强大。
季王身处皇室,全然无欲无求?那是不可能的!上一世?有?人拿利益来诱她,她很快就上钩,这让她过早就暴露了自己,成为信王的眼中钉,下?场凄惨。这一世?她吸取教训,退让再三,可越退让,心?中反抗的欲望不是随之消减,而是如那弹簧一般,不断积攒,最后爆发。
王妃加快了这场爆发,成为季王宣泄的出口。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一句话没几个字,徐江菡说出口时声音却抖了又抖。
季王仍侧着脸,不去看王妃的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满是倔强地应道:“是。”她转过身来,对着王妃,一字一句,格外认真道:“我恳请你将?老八老九撤回,我想要自己支配自己的生活。”
徐江菡在不知不觉中已泪流满面,她从怀中掏出一物,狠狠地甩在地下,竭力稳住声音道:“拿去吧,从今以后他们都是你的兵,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不插手了。”
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要成就季王?如今她不需要自己的帮忙了,她的担子可以卸下,她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怎眼还泪越流越凶了?徐江菡索性转过身子,用帕子拭去满脸的泪水。
季王的目光瞥向自己的脚边,看?到了一块木制的令牌,她弯腰将其拾起,握在手心?里。
王妃将?雀局上下?都交于了她,季王侧过脸去,望着徐江菡的背影,眼中的决绝与坚持霎时间柔和了许多。情绪的冲动是暂时,时间越往后,季王的心?越容易动摇,王妃永远是她的软肋。
所以她要走了。
“王妃,等我回来。”她的身子前倾,脚已朝前迈动。她以为自己的泪腺干了,人可以霎时间成长,可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才明白自己还是那个爱哭鬼。那些汹涌而来的泪意忍都忍不住,瞬间模糊了视线。
只是爱哭鬼不能再去找她的王妃亲亲抱抱求安慰了。
踏出门的那一瞬,季王努力压制的眼泪夺眶而出。思想上的顿悟很快,心?智上的成长得慢慢熬,今日至多算是迈出了第一步,熬过来才算数。
季王带着自己的眼泪与鼻涕,快步来到了府门,跨上了骏马,朝着军营的方向奔去,她单手拽着马绳,右手始终攥着王妃的令牌。
天很冷,心?很冷,那块令牌却在她的手中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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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王府内,没有人亲耳听到那日二人的争吵,但绝大部分人都嗅到了异于常的气息。
王爷连夜出门之后,一日未归,二日未归......七日未归......半月未归......后来他们知道了,王爷是专心?打战去了。
季王府里的人都知道,按照自家王爷的性子,战争缓和的时候,她必定?会回来看一眼。但她没有?,连王妃临盆了,她都没有?回来。
转眼就是第二年的春末,徐江菡怀里抱着一个安睡的男婴,她的手掌轻拍着婴儿的背,问着身边的柳涟:“前线怎么样?”
“王爷又败了,不过城未丢,正在组织反攻。”每一张军报柳涟仔细地收好了,也熟知里面的内容,王妃想知道什么,问她,立马便能得到答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已经打到了芜城是吧?”徐江菡看一眼怀中的婴孩,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些日子,徐江菡已经从尝试放手变成习惯放手,再变成彻底放手,她现在已经能克制自己不过多揣测战局,不过多参与季王在意的这些事情。
她知道她的王爷正在努力答题,期望能给自己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季王离开至今,她没有?给她写过一封家书,只是府里的腊梅开了,芳香扑鼻,她想与她分享,便让人捎上几支,带去军营。春来梨花开,春末梨子熟,她望着水灵灵的,觉得欢喜,便让人捎上一些带往军营。
而季王也很默契地不同?她提起军中事,遇山花烂漫,便让人挖些送回王府,遇野果清甜,她便摘些送回王府。
她们将?所有?的思念隐藏在这来回的物品当中,够叙说吗?自然是不够。二人都暗自憋着一股儿的劲,等到柳暗花明时再释放。
这些日子来,柳涟早已习惯了王妃的这种状态,也知道她想听的是什么,不想听什么,想了想后,她开口道:“王爷半月前攻下芜城,将?太子往西边逼。可恰巧被他们占据了有?利地势,西边的柳城易守难攻,太子便使了计谋,王爷多次铩羽而归。不过依柳涟看?来,太子没多少气候了,现在实属是负隅顽抗,要不了多久,便会战败。届时王爷就是人人称赞的大英雄!”说着柳涟的眉便飞扬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也是满满的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