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
白雾村三面环山,冬天几乎不下雪,阴雨绵绵的湿冷天气却?不少见。
昨夜下了一场冬雨,三花打第四遍鸣时,顾夭夭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把手伸出被?窝不到两?秒,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心念一动进了公寓。
自打十一月以?来,社员们?农闲在家没事做,食堂提供的饮食,便从一日?三餐改成了一日?两?餐。
上午十点半才开饭,所?以?这会儿?全家都还在梦中?睡得香甜,除了要上学的姐弟二人。
顾夭夭在公寓里穿戴整齐,洗漱好往脸上擦了淡淡香味儿?的宝宝霜,再用?围巾把头脸捂得严严实实,套上长水靴出去了。
堂屋里黑黢黢静悄悄,她打开手机照着,小心地避开织布机和板凳,轻轻推开门,一股泥土味儿?混着冷气扑面而来,屋檐的水滴在她暖和的脖颈上,冷得顾夭夭打了个寒颤。
猪圈的漏风处早被?陈月英用?稻草席团团围了起来,里面还铺了一层暖和的稻草,鸡笼也同样被?厚厚的稻草包裹着,只?留一点通风口,大黄一动不动地蹲在窝里,时不时咕哒两?声。
顾夭夭听悍妇娘说,它?这是在起抱,也就是俗称的孵蛋,立春前就能看到小鸡仔了。
给它?们?拢了拢草帘子,又用?手机看了眼睡得直打呼的大肉二肉,她这才往熊弟弟屋里去,喊他半天都不起来,顾夭夭又出去了。
她再进来,手里多了两?根凝了霜的稻草,顾夭夭露出一抹坏笑?,把草往他衣领里塞。
“嗷!”
一声惨叫后,顾红志敢怒不敢言地起来了,直到恶魔姐姐递来一双水靴,他才眉开眼笑?,狗腿地问:“姐,你哪儿?搞来的啊?这下去了学校,小伙伴都要羡慕死我!”
顾夭夭懒得搭理二缺弟弟,扭头去了灶房,昨晚悍妇娘在烧过水的灶窝洞里埋了几个土豆,还有提前烙的玉米饼,这是给姐弟俩儿?准备的早餐和中?餐。
路上,她丢了一个热乎乎的鸡蛋给顾红志,哈着气说:“你给我老实起床上学,每天都鸡蛋吃,要是期末考能进去班级前二十,有好东西给你。”
“啥好东西?”
“一个你那些小伙伴都会羡慕的东西。”
见问不出什么来,顾红志更好奇了,在小伙伴对他的水靴表达了羡慕之情后,他一整天都在认真学习,还得任课老师夸奖。
中?午的时候,他得意地把这事告诉亲姐,然后换来了一个大号的饭团和褒奖:“不错,继续保持!”
等熊弟弟走了,顾夭夭转头看徐盼弟,她拿红薯的手长了几个红肿冻疮,身上的棉袄薄薄一层,补丁摞补丁,袖口明显短了一截,遮不住手腕,衣摆也将将能把肚子盖住。
“盼弟,手伸过来。”
给小同桌仔细擦了冻疮膏,把巴掌大的竹筒递给她:“我一个亲戚做的冻疮膏,不要钱,你拿着用?。”
这个直径七八公分,高八丨九公分的带盖简陋竹筒,是顾夭夭昨晚央求愚孝爹做的,洗干净后还挺能装,足足装了两?百多克。
“谢谢你,顾同学。”徐盼弟听了她的解释,心里稍安,高兴道:“真、真的有用?,没那么疼了!”
“那就好。”顾夭夭浅笑?,又瞥了她的衣服一眼,闲聊般问:“盼弟,你是哪天过生啊?”
“我、我是元旦生的,没过过生。”徐盼弟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她有些自卑。
顾夭夭拍拍她肩膀,笑?道:“没事,我也没过过生,主要是听一个亲戚说的,正好我的是元旦第二天,要不咱俩一起过生吧?”
徐盼弟瞬间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期待又惊喜地看着她:“我、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顾夭夭哄小孩一样说道。
当天晚上,雨停了。
圆圆的月儿?从云层后探出半张脸,深蓝色的天幕下,飘着一缕一缕的云朵,月光一会儿?明一会儿?暗,顾家的木门被?笃笃笃敲了三下。
顾夭夭连忙走出院子,一见来人,她朝堂屋喊:“爸,出来一下。”
沈西林把东西放下,对顾永顺说:“干爸,我先去把自行车还给老村长,等下再来。”
陈月英听到动静,也出来帮忙把切割好的猪肉搬到屋里,她惊喜不已,笑?得合不拢嘴:“哎哟,还挺沉,这得有快一百五十斤了吧!”
顾红秀和顾红志也围了上来,又高兴又好奇,“妈,我们?是不是能好好吃肉啦?”
“瞧你们?馋的!”陈月英白了一眼儿?女,又夸赞起顾夭夭和沈西林:“哎呀,西林这孩子真不错,以?后哪家闺女嫁给他,都不愁吃肉!”
“那就让西林哥给咱家当女婿呗,他要给我当姐夫,我天天吃肉,多美!”顾红志没心没肺地说道,被?亲妈捶了一记,他还委屈不已:“我也没说错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这话正好叫刚进院子的沈西林听到了,他愣在原地红了脸,缓了缓才轻轻敲紧闭的堂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