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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红绳络子(1 / 2)


逐星一直试图在夜里趁着慕云殊睡着的时候,从自己的被窝里,滚进他的被窝。

但这事一直也没能成功。

这天也是一样。

逐星刻意强撑着没睡,就是想要等慕云殊睡着之后,自己再钻进他的被窝里,可每当她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总会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手掌抵住她的脑门儿,再慢吞吞地说一句,“睡觉。”

他盖的被子比逐星的要厚一些,夜里睡觉也总是过得很严实,而逐星则是适合夏天的薄被,夜里她总会热得蹬被子。

慕云殊的寒症令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永远活在秋冬的人一样,再炎热的夏天,都始终没有办法令他感受到多么强烈炽热的温度。

逐星有时候去牵他的手时,也总会感受到他比常人要低许多的温度。

一觉睡醒,逐星打着哈欠坐起来,往四周望了望,却并没有看见慕云殊的身影。

她穿了拖鞋,走到门槛处的时候,就看见回廊右边被搭了一张桌子在那儿,而他正站在桌子后,手里正握着一只毛笔。

廊外的树梢在阳光底下散了一地的阴影,偶有鸟儿飞过,掠去檐上,几声脆鸣。

雪白的宣纸上有墨色铺展开来,时浓时淡,朦胧之中,便已成山体之形,再着色时,又隐约透出水波阵阵。

而从头至尾,他所用的不过只是一种墨色而已。

这算是即兴的写意之作,还没有画完。

逐星走过来的时候,正看见他桌上那幅画里还有好大一片的留白。

慕云殊一见她,就放下了手里的那支毛笔,“醒了。”

逐星应了一声,然后又低头去看他的画。

或许是找回了许多曾经的记忆,慕云殊终究成就了这样一个完整的自己,又或许是在那几幅画里经历过的一切给予了他诸多感悟,所以他明显感觉到,现在的自己,似乎又找回了一些之前丢失过的东西。

现在的他,心境比之创作《天阙》的那时候,好像变得好了一些。

在慕云殊晃神的时候,逐星手指间的淡金色流光坠入画里,那一瞬间,他仔细描摹过的每一笔山水,都好像在瞬间从画卷之间苏醒过来,变成立体的影像,环绕在他与他的周围,令人在瞬息之间,犹如身临其境一般。

“这是你赋予我的灵力。”逐星吹灭了手指间的小火花,周遭所有的影像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她忽然说。

她是因他而生的灵,他所赋予她的,不仅仅只是灵识那样简单,她所有的灵力术法,统统来自于他画中的每一寸墨色,每一笔山河,甚至是每一抹留白……

“是你很厉害。”

慕云殊弯了弯唇角,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认真地夸她。

逐星最不经夸,他每一次以这样,她就会忍不住笑。

贺姨来的时候,在院门那儿就远远瞧见了一抹淡粉色的身影,那样的身量绝不该是慕云殊的身高。

她一惊,手里的药碗都差点端不住。

幸好逐星及时感知到了她的抽气声,在贺姨快步往这边走的时候,她就已经隐去了身形。

慕云殊反应过来,偏头时,正见贺姨站在台阶底下,端着一碗药,正往他这里张望着,仿佛是有些惊疑。

人呢?

她明明刚才看见了一个女孩儿的背影,为什么这么一会儿就没影儿了?

“贺姨?”慕云殊叫了她一声。

他的神色看起来平静沉稳,没有丝毫异样。

“少爷,我刚刚好像……”

贺姨本来是想问他的,但她看着慕云殊那双迷茫无辜的眼睛,又住了口。

算了,应该是她眼睛花了。

于是她只能端着药碗走上台阶,来到慕云殊的面前,说,“没事少爷,你喝药吧,趁热喝。”

目睹了慕云殊全程淡定模样的逐星是一点也不讶异了,自从上次在慕羡礼的院子里经历过“放屁事件”后,她就见怪不怪了。

她看着慕云殊端起药碗,闭上眼睛,喉结一动一动的,喝了小半碗下去却再不肯喝了。

新开的药方子,居然要比以往的还要苦上许多,又苦又酸的味道,令他眉头紧皱,甚至有些反胃。

“少爷,一副药的第一碗药的药味儿是要浓厚些,你忍一忍,喝完吧。”贺姨劝说着。

慕云殊却是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喝了,甚至连心情也被此刻的药味牵连,变得有些差,“不喝了。”

逐星也闻到了那样浓烈的酸苦味道,她觉得如果是自己,她可能连喝一口都没有办法做到。

而慕云殊却喝了这样的药,整整十年。

逐星忍不住去望他。

慕云殊有多固执,这么多年来贺姨也已经很清楚,眼见着他是这样一副绝不肯再多喝一口的样子,她也就没再劝了。

收拾了药碗后,贺姨转身就往院门外走。

慕云殊坐在廊椅上,低着头,眼镜后的那双眼睛里神色稍沉,有些灰暗,看得出来,他这会儿情绪不大好。

似乎是想在自己的外套衣兜里找什么东西,可里面什么也没有,他的手留在衣兜里,整个人都很沉默。

逐星连忙伸手,淡金色的金光流转,一颗糖果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糖果外裹着的玻璃糖纸在阳光下,颜色几经变换,特别漂亮。

她剥开糖纸,把里面那颗草莓味的糖果捏在手里,凑到他嘴边,“云殊。”

慕云殊的睫毛动了一下,他最先张嘴咬住那颗糖,然后抬眼去看站在自己面前的逐星。

草莓味糖果的甜在他的舌尖一点点蔓延,掩盖过所有令他难以忍受的酸苦味道,也令他终于渐渐舒展了眉头。

逐星在他身边坐下来,淡粉色的睡裤被她挽起裤脚,露出半截白皙纤瘦的小腿,还有她的脚踝。

慕云殊只盯着看了一眼,就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下棋吗?”他忽然问她。

或许是“下棋”这两个字唤起了一些回忆,逐星有一瞬,又回想起来在《燕山图》里那位一开始让子,后来又寸子不让的“神明大人”。

她“哼”了一声,“下棋那么无聊,谁要跟你下棋,我要玩游戏!”

逐星一伸手,原本被放在屋子里的床头的平板电脑瞬间就到了她的手里,她盘腿坐在廊椅上,点开一个小游戏就开始玩。

慕云殊抿着唇,看她果然开始认认真真地玩起自己的小游戏,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蛋。

逐星往后躲了躲,手还在戳着平板的屏幕。

或许还是不忍心把慕云殊晾在一边,逐星偏头望了他一眼,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他,“要不,我们一起玩?”

慕云殊摇了摇头,却从她手里拿过平板,在她的目光注视下,退出了游戏页面,然后在一个软件上搜出来他昨天看过的房子。

“喜欢吗?”他点开照片,问她。

“你要买房子吗?”逐星愣了一下。

慕云殊抿了一下嘴唇,他的声音很轻,“在这里,你总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每一个人的面前。”

因为他基本没有什么社交,常常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闭门不出,所以有关于逐星,他很难给慕羡礼他们一个好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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