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安府至八月时,已然?没有再那么燥热。
一场雨后,就已经?凉快不少。
但是?宋青婵却比原来还要忙上许多,一方面?,逢双日要替刘襄教习,到了?单日里也没能休息,还得来吴家替孩子们教课。
另外一面?,她夜里回家了?,还要看会儿书,做点绣活去绣坊里卖。
她整个人忙得昏天黑地?,人也消瘦了?许多。
这样一来,天凉之时,她一个没注意便病倒了?。
眼前一黑后,再次醒来,鼻息之间是?淡淡的药草香。纤长的睫毛抖了?抖,因?为太过疲倦,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
这时,一双粗糙却又温暖的手压下,覆盖在?她的额头?上,紧接着就是?周朔担忧低沉的声音响起:“林大夫,青婵何时才能醒过来?”
“刚吃了?药,估摸着过两个时辰,就能醒了?。”
“无事便好。”听到回答,周朔总算是?长松了?一口气。
只是?时不时的,将手探在?她的额头?上。
宋青婵这时候才慢慢回想起晕倒之前的事情来,她还在?给?刘襄上课呢。她说着两日怎么头?晕脑胀,整个人都快飘了?起来,原来是?发了?烧热。
她想着,脑子里又昏沉起来,好不容易偷闲一次,她便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了?。
“咕——咕——”
窗外不知从?哪里飞来了?鸽子,咕咕咕叫了?个没完没了?。
温柔的光从?窗外照进脸上,宋青婵嘤咛一声,一身的疲惫在?这一觉里散去不少,她纤细的手搭在?眼睛上,缓缓睁开。
晨光稍稍显得有些清冷,她起身的动作,惊扰到了?沐浴晨光的鸽子,扑哧一下就挥舞着翅膀飞去。
只留下两根细小的绒毛,在?光里旋转飞舞。
同时,房门被人推开。
周朔的身影将光芒压下,他快步而来,眉宇之间的担忧在?看到她醒来的那一刻,终于是?化作了?惯常的冷硬。
宋青婵迟缓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想到自?己忽然?病倒,必然?是?让他担心?了?。
她抿唇柔柔一笑,低声唤了?他:“阿朔。”
“醒了?就好。”周朔走来,认认真?真?对上她的脸蛋,“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去让林大夫进来看一看。”
“不了?不了?,我已经?好多了?。”
许是?因?为病了?,此刻的宋青婵又苍白又脆弱,周朔都不敢上手碰一下她,生怕一碰就碎。
她病歪歪的抿了?下唇瓣,在?周朔没说话的时候,有些难为情地?软声说:“阿朔,我有点累,还想睡觉,你能陪陪我吗?”
女子眼眸里藏着一层浅浅的雾气,朦朦胧胧的惹人怜爱疼惜。
她褪去平日的冷静自?持,现在?不过是?一个病了?的小姑娘,可怜巴巴的问着未婚夫君能不能陪陪她。
样子……生动极了?。
“好,我哪儿也不去。”周朔替她掖好被角,端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不动如山。
宋青婵翘起嘴角来,难得撒一次娇:“阿朔最好了?。”
周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其实她从?未这样同人撒过娇,也未求过别?人陪陪她一类的事情。从?小到大,宋老爹为了?能够赚钱养家,一个人会做好几份的工,留在?家里的时间也就更短。
即便是?在?外面?受了?欺负回来,她也只会一个人默默承受住,从?不与人言说。
若是?病了?,自?己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她看似柔弱,其实早就在?十几年的光景里锻就了?一身钢筋铁骨,后来孤身一人面?对铺天谣言,她更是?对谁都冷淡疏离,别?说撒娇,她就连哭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但不知怎的,在?周朔面?前,她好像找回了?这个年纪的女子应有的姿态。
她能肆意欢笑,放肆喜欢。
也能受到珍重,彼此信任。
就像别?人说的那样,被偏爱之人,方才拥有撒娇哭泣的权利。如今,她也正被周朔偏爱着。
她这一病,一连几日,方才重新恢复了?精神头?。
听闻她病情稍好之后,刘襄和李如云才来杏林堂探望她。
两个姑娘一同过来,一个探头?探脑,圆眼笑盈盈里盛着星河与天光,她扒拉着门框在?门口偷看了?眼,瞧见宋青婵的脸色果真?红润许多,她才松了?口气。
刘襄身后的李如云淡漠抿了?下唇,“要是?不想进去,就莫要占着路。”
刘襄回头?瞪了?眼李如云后,提着裙摆从?门槛上跨了?进来,“谁说我不进去了?。”小姑娘眼巴巴跑过来,扑到床边眨着水汪汪又明亮的眼睛问:“青婵姐姐,我听周公子说你病好了?很多,才来看你,怕吵到你了?。”
“那日忽然?晕倒,怕是?吓到你了?吧?”宋青婵温柔笑着。
刘襄眼睛一红,委屈地?点点头?:“我可害怕了?。”不过是?怕宋青婵出了?什么事,她伤心?难过。
这时,李如云瞥见宋青婵干涸的唇瓣,便倒了?一杯温水递过来,说道:“先生家的孩子们你先别?操心?了?,承修从?府学回来,暂且帮忙带着孩子们上课。”
宋青婵怔了?下,“那怎么能行?入秋之后赵公子就要启程去东都,科考的事情为重,哪里能腾出功夫来操心?这些事?”
“姐姐,你先别?操心?这些事了?。”刘襄握紧了?宋青婵修长的小手,纤细无骨,却也软和,“大夫都说了?,你这病是?因?为劳累所致,所以?这两日我和李如云商量过了?……”
刘襄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表明自?己与李如云依旧不太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