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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
毓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事。
他想的确是他操之过急了,他看见百姓们对邪神的敬重,看见那几个孩子对邪神的喜爱,他就想改变江家人和怀善等人对邪神的看法。
可是那些人对邪神的恐惧早已像树根一样深深扎在心里,渗透进四肢百骸,并非他三言两语就能消除。
其实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从江家人对邪神的态度,从怀善对邪神的态度,从两个师兄在那天对他说过的话……
这一切都化作浓烈的不安,在他心头萦绕,并越积越深,他隐约感觉到即将发生什么事。
他想阻止,却力不从心。
毓秀烦躁地把脑袋埋进被褥里,呼出的热气被困在方寸之间,他额头上溢出汗水,僵硬半天,只是重重叹气。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毓秀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今夜他难得睡眠很浅,一点细微的声响便惊醒了他。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昏黄烛光的映照中,一道人影坐在他床边,正低头注视着他。
烛光倾泻在那人雪白的衣袍上,将那人的半边身子都没入阴影里。
那人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坐了很久。
毓秀先是吓得瞬间清醒,但他很快认出了那人的身份,诧异道:“大人?”
他要从床上爬起来,却被那只冰凉的手轻轻按住。
原本藏在阴影里的手暴露在烛光中,毓秀清楚看见白皙的皮肤下有无数黑线乱窜。
他紧紧盯着那只手,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小和尚。”邪神并未将手收回去,而是顺着毓秀的脖颈往上游弋,随后抚摸上他的脸,“你还记得怀善的吩咐吗?”
毓秀怔愣道:“什么吩咐?”
“你和我呆久了,连自己的任务都忘记了吗?”邪神笑着说,“那个老和尚留下的阵法已经困不住我了,这件事你该告诉怀善了。”
“……”毓秀挣扎着爬起来,“大人,你、你都知道?”
邪神居然知道他是被江福赐和怀善安排进来盯梢的……
“清怀城里发生的任何事都瞒不过我。”邪神说完,才把抚摸着毓秀脸颊的手收回去。
随着邪神姿势的变化,毓秀看见不光是邪神的手,他露出来的脖子上也有无数黑线乱窜。
那些黑线仿佛在顺着邪神的经脉游走,速度极快,更犹如扭曲的小虫一般,看上去极为骇人。
毓秀哪儿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他霎时脸色惨白,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他惶恐地指着邪神的脖子:“大人,你这里,还有你的手,你怎么了?!”
“不要紧。”邪神似是担心吓到毓秀,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了靠,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小和尚,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我不能再频繁和你见面。”
毓秀一把抓住邪神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并双手握住,他问:“大人,你要去哪儿?”
“我想解决一些事。”
毓秀想到之前担心的种种,那种不好的预感在这一瞬如海水般淹没了他,他用力握住邪神的手,抵在邪神手背上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只想遵从内心,只想抓住邪神不放。
“你要解决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还有你脖子和你的手怎么了?你都告诉我吧,我不睡觉了,我听你说。”
邪神叹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毓秀不安到了极点,也是第一次在邪神面前表现得如此任性:“我不要以后知道,我现在就想知道。”
“听话。”邪神说着,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在毓秀眉心点了下。
一缕冰凉的触感浸入皮肤。
毓秀的意识瞬间变得模糊起来,甚至逐渐看不清邪神的模样,但邪神的声音十分清晰地响起:“把该说的都说出去,不用替我瞒着怀善和江福赐,他们伤害不了我分毫。”
最后,邪神道,“小和尚,等我。”
翌日,毓秀被一阵踹门声吵醒,睁开眼就看见一群人往他屋里挤,为首之人正是怀善和两个师兄。
“毓秀,你没事吧!”二师兄火急火燎地冲过来,见毓秀一脸刚睡醒的茫然,也就放下心来,“还好还好,我们都以为你也出事了呢。”
毓秀懵逼地问:“出事?出什么事?”
“府里死人了。”二师兄表情凝重,“就在昨天,四老爷消失了,大家找了一宿,只在不久前找到一滩血迹和四老爷沾了血的随身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