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邪神声音里中的笑意渐浓,“上次我解决那只妖怪时,你的反应可不像是不怕。”
“……”毓秀回想了一下他第一次见着那片黑雾的时候,顿时心虚地缩了缩肩膀。
实不相瞒,他当时被吓得差点尿裤子了。
毓秀突如其来的沉默让邪神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他道:“听话,回去吧。”
毓秀端着丁文和丁元送来的晚膳回了自己的小屋,他在想邪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他们做法诵经之前,邪神的情况分明已经有所好转。
对了,做法诵经……
难道是因为他们做法诵经的缘故?
二师兄说过,他们做法诵经能对邪神起到镇压的作用,本来邪神吃掉那只妖怪后就有些“消化不良”,他们再来做法诵经,岂不是雪上加霜?
想到这些,毓秀再也无法冷静下来。
到夜里,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索性从床上爬起来,一只手抱着枕头、一只手端起烛台地走出了屋子。
他来到邪神的屋子前,抬头看见屋檐下的红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摇晃。
一轮明亮的弯月悬挂在屋后的夜空中,周围没有一点星光拥簇,远远看上去,就如这栋屹立在庭院中间的独栋小屋一般孤独。
以前毓秀很少想关于邪神的事,可白天听了二师兄的一席话,他忍不住想了许多。
邪神被他们师祖用阵法困在这里五十年,五十年来,邪神只能在这个院落里活动。
但大多时候,院落里只有他一个人。
不知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邪神是如何度过的,是不是每日如一日的像今天这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被落针可闻的寂静包围。
若邪神生来便在这里,不曾见过外面的天地,也许他还能适应这份孤独,可他以前是活生生的人,有父母有兄弟姐妹,也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脱离了这个阵法对邪神而言应该是解脱,只是不知道后续是什么发展,但是看江福赐和怀善警惕的态度,恐怕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毓秀暗叹口气。
他在这件事里犹如一只小小的蚍蜉,随浪起伏,随风而走,若想蚍蜉撼树,也是不自量力罢了。
他走上回廊,来到屋门外,抱着枕头席地而坐,顺手把烛台放到身前一尺远的位置上。
“大人,我睡不着,所以过来陪陪你。”毓秀把背靠在冰凉的铁链上,下巴搁在怀里的枕头上,看着夜空说,“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邪神的声音很清晰地传来,像是和他仅有一门之隔。
“那就好!”毓秀高兴道。
“嗯。”邪神沉默了下,忽然说,“你唱歌给我听吧。”
“大人想听哪种类型的歌?”
“就你那天唱的那首。”邪神说,“稻香。”
毓秀没想到邪神居然还记得稻香的歌名,真是又惊又喜,他清了清嗓子,连哼带唱地唱完了一首稻香。
邪神问他:“你抓到萤火虫了吗?”
说起这个,毓秀就倍感失落,他叹着气说:“没有,这里貌似没有萤火虫。”
邪神笑道:“也许我知道哪里有萤火虫。”
“真的?”毓秀恨惊讶,“哪里有?”
“今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去看。”
毓秀点头说:“好。”
就这么一直聊到墨蓝的夜空褪去一层色彩,天边透出些许金色的光线,毓秀终于感觉到了困意,他打了个哈欠,后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当他再次醒来时,天空早已大亮,灿黄的阳光大片落下,入目便是苍白的脖颈和几缕垂落的黑发。
毓秀愣了许久,直至感受到脑袋枕着的柔软,才骤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躺在邪神的腿上。
他顿时大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随即绝望地发现自己果然躺在邪神的腿上睡觉。
“大、大人。”毓秀脸色发白,无措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我怎么睡着了……”
邪神偏头看他:“还困吗?”
毓秀赶紧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刚才吓都要吓死了。
邪神似乎把毓秀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轻笑道:“你昨天才说不怕我。”
毓秀确实没那么怕了,若是之前他发现自己躺在邪神的腿上睡觉,恐怕当即就吓晕过去了。
但他没好意思这么说,挠了挠头道:“不是的,大人,我只是觉得自己太没规矩了。”
说完,他话题一转,“大人,你已经好了吗?”
邪神点了点头,他本是盘腿而坐,便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俯视着比他矮了近一个脑袋的毓秀:“我好极了。”
毓秀心想好极了是什么意思?完全恢复过来了吗?
结果他刚这么想完,就冷不丁在余光里注意到什么,他顿了下,低头看去——
只见之前套在邪神脚踝上的沉重脚链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