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表达下不满,周轶突然开口问:“陆谏以前没和你提过他的?家庭吗?”
“很少。”丁琎想了下,“他只说过他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他是跟着?妈妈长大的?,他上军校的第二年她就因病去世了。”
他说着就想到了一点,既然陆谏和周轶是亲兄妹,那他的?妈妈自然也是她的?。
丁琎垂眼却只能看到她的?发旋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唯听见她轻声说:“我都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她无意义地一笑:“我从国外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丁琎的心揪了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聊以安慰。
室内昏暗,世间的尘嚣都远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最适合说说心事。
周轶难得地想和他聊聊,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娓娓道来。
周轶的?母亲陆曼是一名出色的舞蹈家,她年轻时候是舞团里的?首席,习舞之人身段有致面容姣好,加上她性格温婉待人体贴,因此追求者无数,周振国就是其中之一。那时候他才刚创业不久,虽说小有成就但在陆曼的众多求娶者中并不突出,但好在一心尚诚金石为开,最后也是抱得美人归。
结婚后他们感情?日笃,说是蜜里调油鹣鲽情深也不为过,周轶翻看以前关于母亲的报道,报纸上总说周振国待她十分好,她寻了个好归宿。周振国的确是个颇有远见的?企业家,他野心勃勃杀伐决断颇有胆识,公司在他的?领导下日渐步入正轨,在行业内展露锋芒,不过几年市值就翻了个好几倍,股票大涨。
公司壮大,周振国自然更忙了,陆曼体谅他,在怀孕后就隐退舞坛专心顾家。陆谏(那时候他还姓周)出生后,周家上下大喜,周振国喜得?一子欣然大悦,对陆曼更是百般疼爱。但人心会变,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就在周振国身上验证了。
陆曼怀上第二胎时,周振国出轨了。
说到这儿周轶停了下,丁琎抚着?她的背给予无声的慰藉。
周轶开始记事时还天真浪漫地以为自己有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周振国虽然忙但不会不着?家,对她和陆谏也算是尽心尽力,至少很小的时候她还曾觉得?他是个好爸爸,至少比现在好上许多。直到周轶五岁时,一个陌生的?女人领着?一个和她一般大的?小女孩找上了家门。那女人也是舞团出身,严格说起来还要尊称陆曼一声师姐的?,由此可见周振国可谓是“从一而终”啊,就钟意这种风情的?女人,正室外室还从一个舞团里找,一点都不避嫌。
陆曼大受打击,和周振国大吵了一架,平日里陆曼是贤妻良母,与邻里交好,和她相处过的?人无不夸赞她的为人。周轶还是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她那时还小,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吵架,他们吵架的时候陆谏就抱着她躲在房间里反复哄着?她,想来那时他已经懂事,也明白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周轶自嘲地笑笑,语气凉薄:“周晞和我同龄,只比我小五个月,他人前一个家人后一个家,两头跑倒不嫌累得慌。”
陆曼为人温和但清高,她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自己的?丈夫有了外遇还和别的女人育有一女?离婚是板上钉钉无可转圜的?事,唯一的?需要解决的就是两个孩子的?抚养权问题,他们协商好一人养一个。周振国的母亲是个极为传统的?女人,重男轻女,非要周振国留下儿子,可陆曼不同意,陆谏也不愿和母亲生离,他的?意愿尤为重要,周家老太太虽极力反对,但周振国却道尊重孩子的?意愿,因此最后被留在陆家的就是年纪尚小还不懂事的?周轶,她那时还不明白为什么?父母要分开,她又为什么?以后不能和哥哥住在一起了。
周振国和陆曼离婚后,周轶在周家过得?并不好,第三者带着周晞住到了家里,她一下从妹妹变成了姐姐,一点过渡的时间都没有,她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周家老太太不待见她,她觉得?是她把?他的?宝贝孙子给挤走了,后来的那些年月里,周轶就像是周家的?局外人,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她格格不入,也就养成了不爱和人亲近的?性格。
周轶因此怨恨了陆曼很多年,连带着也排斥起了陆谏,她总觉得?如果当初她带走的是她,或许她就不会过得?这么?郁郁不乐,直到她离世,陆谏给了她一封遗书。
陆曼孤傲,离开周家时没有拿周振国半分钱,虽然她在舞团当首席时也有一点自己的?积蓄,但是要养活自己和养大一个孩子仍是不容易,而重操旧业已是不可能,她把一个舞者最好的那几年给了周振国,再想重回顶峰是痴人说梦。
陆曼说女儿要富养,待在周家周轶能有好的物质环境,如果当初她带走的是她,那她就不会成为天才少女画家周轶而会被生活磨得?平庸,就算她怨恨她,她也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我去美院读书的时候她来看过我,我还和她吵了一架,要是我早点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就不会——”周轶的?情?绪突然一落千丈,意兴阑珊地说,“和她赌气。”
丁琎听她说了这么?多,想到她自小在周家的?处境,虽她只是几句略过,但不难想象她的难处,他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低声道:“这不怪你。”
周轶只是一时有点感慨但并不感伤,她把自己的?家庭背景讲完后抬头去看他:“你昨天不是问我为什么?画你么?。”
“嗯。”
“因为你和周振国不是一类人。”
丁琎好像有点懂了。
周轶打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及至她长大,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不少,多是觊觎她的?姿色想一亲芳泽或是看中了她的家境欲做周振国的乘龙快婿的?,她早早地对男人失去了信心,更别提男女情?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周振国娶陆曼时想必也是爱的,可他最后还是没抵住花花世界的?诱惑。所?以她一直觉得?世上男人多薄情?,山盟海誓俱是不可信的?,这也就是她从不画男人的?原因——浪费颜料。
可丁琎却和以往接近她的男人都不同,他正直、自制力极强、信守承诺也从不花言巧语,她莫名地就会想相信他。
周轶点着他的?胸膛,语气凉凉:“要是你敢背叛我——”
丁琎默了下说:“军婚是受法律保护的。”
他不用各种承诺来向她保证,也不取悦于她,而是用一个不解风情?的?回答来表明心迹。
周轶怔住随后抱着他说“好”,然后笑得?不可抑制:“听起来挺不错,丁队长,你可做好准备,我要缠着?你不放了。”
听着她的笑声,丁琎整颗心都柔软了,他毫不犹豫地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