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草原上肆虐了一夜的风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周轶醒来?时毡房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用手往边上的被窝里?摸了摸,还有余温。
毡房里?没有钟,房内还是昏暗的,周轶判断不出大概的时间,但她能听到外面“咩咩”的羊叫声。
羊都起了,天应该亮了。
周轶拿手揉了揉额角,微微晃了下脑袋,她没想到马奶酒喝起来?不烈,后劲还有点大,不过也因为喝了酒,她昨晚睡了个好觉。
掀开被子,裸露的皮肤刚接触到空气就起了一层“蘑菇”,气温还未回升。
周轶把长裙穿上,系带子的时候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她到底是为什么要把裙子脱了,总归不会是丁琎给她脱了的,他这个人直谅不阿,刚正过了头,根本?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也不知道?是军人使然,还是他天生就是这么死板。
柳下惠转世,周轶突然笑了。
周轶穿好衣服从?毡房里?出来?,抬头一看才发现天色尚早,四下还是昏瞑的。
“早。”阿依努尔从?另一个毡房里?出来?。
周轶也向她问了个好,她左右不见?丁琎,正疑心他去了哪里?,阿依努尔就开口了:“赛尔江约他赛马去了。”
这么一大早就出门运动,想来?是赛尔江实在是看上了丁琎的小黑,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一较高下。
阿依努尔给周轶送来?了温水,她简单地洗漱了一番,顺手把睡乱的长发盘了,露出一整张干净的脸。
几个孩子在毡房外陪着几只小羊羔在玩耍,那小羊耷拉着耳朵,通体毛发洁白?,看着十?分乖巧,周轶觉得?有趣也凑过去看。
孩子都是见?过周轶的,自然不认生,还会主动和周轶搭话,给她介绍这几只羊的名字,什么时候出生的……他们只会说些简单的东语,说话时也是断断续续,没什么逻辑可循的,但语气真挚。
周轶听得?认真,也不敷衍,偶尔还会展开粲然的笑回应那几个孩子。
她闲着无事,就和孩子们一起给小羊喂草,听到“哒哒”的马蹄声时,她起身往声源看去,两匹马一前一后地冲过来?,临近毡房时,打?头的一匹马前蹄一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过了会儿,后面那匹马才追上来?。
丁琎翻身下身。
赛尔江也从?马背上下来?,他看着小黑赞道?:“哦豁,果然厉害撒,这速度快得?很,你朋友平时怎么训练的撒。”
丁琎笑而不语,鼓励性地摸摸小黑的颈侧。
阿依努尔听到声音从?毡房里?探出头来?,冲着赛尔江说了句乌语,他爽快地应了声后就往毡房里?走,他的那只马也不乱跑,就自己在周围走着。
天光开始亮了,阳坡上草色渐绿。
周轶往东边望去,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太阳要出来?了。”
“想看吗?”
“什么?”
丁琎说:“日?出。”
周轶原先没这个心思,他一说她又?有点心痒痒。
来?到这儿是意外也是缘分,能看场草原日?出也算是不虚此?行。
丁琎看到了她眼底的向往,拍拍马鞍示意她:“上马。”
比起昨天,周轶今天算有了点经验,坐上马后也不会那么无措。
丁琎上马后,一转马头,双腿一夹,催着小黑往远处的草坡上跑。
“丁琎。”
“嗯。”
周轶偏过头,视线却只能看到他的下颔:“我昨晚没对?你做什么吧?”
“……”
丁琎觉得?周轶的确是逻辑清奇,她一个姑娘家不担心有心人趁她之危,倒怕自己冒犯了别?人。
“没有。”
“哦。”
也不怪周轶会这么问,陆美美以?前警告过她,让她别?在外面多饮,她酒后“德行”不好,容易让人看笑话,有损她艺术家的形象。
天尽头已泛有霞光,丁琎扯紧缰绳让小黑加速往坡上跑,到了顶上它像是通人性般自发地停了蹄。
丁琎和周轶下了马,他把缰绳一松,让小黑自行去吃草。
周轶在坡上找了个位置,面向东边坐下,她鬓角的碎发随着晨风拂动着。
丁琎站在她身边,和她一同望着天边。
霞光从?熹微到绚烂,一轮红日?破云而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跃出了草原地平线,这时的太阳还很友好,暂且能够令世人直视它的光芒。
天然的滤镜一加,天地间万事万物都焕然一新般,草愈青花愈娇,就连羊群都愈加可爱。初阳并没有什么温度,但它一出来?,好似滞留了一夜的寒气须臾间就溃逃而去,了无踪影。
周轶舒适地眯了眯眼,此?时此?景让她有股想要作画的冲动,可惜手边并没有工具。
她从?渔海带来?的画具都在行李箱里?,现在也不知流落何方了。
周轶仰头,丁队的五官被朝阳削得?更加立体,她问:“热黑和四马呢?”
丁琎低头:“在霍尔果斯。”
周轶没问他们去口岸做什么,总归这不是她该知道?的事。
“接下来?你打?算拿我怎么办?”她又?问。
丁琎觉得?她这话问得?很有歧义,好像她是他绑来?的一样。
“送你回古木里?尔,尽快安排你离开域城。”
周轶点头。
本?来?昨天她就该到渔海了,没成想出了点意外又?耽搁了点时间,现在是应该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了。
他们之间没有不舍,也不需要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离别?寄语,一时沉默。
周轶转回头继续盯着那一轮圆日?,它的光晕越来?越强烈,肉眼看它已经开始有些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