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真是恨透了那个看似纯良无害的小姑娘,暗暗发誓日后若是再见到她,绝不给她好果子吃。
可后来,他拜了一代鸿儒苏堃老先生为师,课业繁重,没有机会再见到她,日久年深这事儿也就被封锁藏进某个落灰的角落渐渐被拉他遗忘,直到七年后的今天,再次相遇……
“少爷?您洗好了吗?”
门口传来小厮的敲门声,温行简被迫从回忆中抽离,回过神才发现身下的水已经凉透了。
他站起身,用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珠,拿了干净的白色中衣披在肩上,衣襟随意敞开着,露出坚实的胸膛。
“进来吧。”
小厮应声而入,将凉水和浴盆给收拾了,温行简走到榻边拿起那件毁于她手的长衫,漫不经心地牵了下唇角。
“这个沈小九,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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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沈家车队入了城门之后在街道上七拐八绕,终于在天黑之后抵达了沈府。
沈宅不比侯府的巍峨气派,沈沛只是区区的五品小官,平日拿俸禄做事,朝堂之上无功无过没有政绩,不过是京都众多官员中寂寂无名的一位。
这座位于烟雨巷的宅院还是祖上传下来的,地理位置相对偏远了些,但胜在风景独特,宅院宽敞。
马车拐进巷子,沈姒柔轻撩帘子往外瞧,远远便见沈府门口的石阶上高高低低站了几十人。
她睫羽微敛,放下帘子,稍稍整理着衣袖道:“如今尚不了解沈府的情况,一会儿到了,说话做事都谨慎些,尤其是在我爹那位继室面前。”
“是,姑娘。”桑枝白雉齐齐应道。
没过多久,马车便在沈府正门口停了下来,沈姒柔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柳意浓见状连忙上前迎她,笑得分外开怀。
“这便是小九了?果真是生的亭亭玉立,出落的花朵一般娇嫩漂亮。想当初第一次见你时,你还是个娇娇弱弱的小丫头,如今当真是长大了!”
沈姒柔抬眸不动声色地打量她,面前女人三十不到的年纪,身材窈窕,皮肤光滑,保养的极好。又见她衣冠华丽,举止娴雅亲和,端的是当家主母的架子,心下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虽然她当年病得迷迷糊糊,与沈沛刚过门的继室没见过几面,时隔多年早已不记得她的样貌,但这么年轻就能带着姨娘们站在首位的,在这沈府也只有她柳氏一人了。
于是笑了笑,侧身行礼道:“小九见过大夫人。”
柳意浓满脸心疼,连忙扶住她的胳膊,“都是自家人,行这么大礼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沈姒柔直起身子,做足了温顺小女儿的姿态,“更深露重,小九本想安顿好了再去给祖母和大夫人请安的,没成想大夫人带着姨娘和姐姐们亲自出来迎我,倒叫我惶恐了。”
这沈小九是先前那位的女儿,又一直养在外祖母膝下,这么多年沈家不曾过问一句,柳意浓原先还担心这孩子骄纵难驯,见了她这个继母怕是不会有好脸色的。
没想到却是主动与她为善,举止恭敬给足了她面子,这倒让柳意浓有些意外,细想之下又觉出几分欣喜,这样也好,能省去不少麻烦。
她握住沈姒柔的手,态度更加亲切了,“这是什么话,你是沈家唯一的嫡女,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从前就对你喜欢的紧,哪里就迎不得了。对了,本来你祖母也嚷着要来接你呢,不过她老人家还病着,这会儿喝了安神的药已经睡下了,明日一早啊你再去看她罢!”
“是,大夫人。”
如此一场母慈子孝、和气温的久别重逢,倒是让不明真相的人以为这二位从前的关系有多么的亲近。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不冷不热地嗤笑一声,“小九啊,如今大夫人可是沈府的当家主母,虽然不是你的正经娘亲,好歹也是你父亲的正房妻子,你怎么还一口一个大夫人的叫着,理当叫她一声‘娘亲’才是啊。”
竟是一句话就得罪了两个人。
沈姒柔目光浅浅扫过去,落在那人艳丽的脸上,只见她头戴赤金缠丝翡翠珠钗,身着桃红色牡丹纹襦裙,妆容精致,站在众姨娘前头仅次于柳意浓的位置,微微倨傲地抬着下巴。
瞧她的面相,大概年轻时也曾是个美人,只可惜人到中年,脸颊微微凹陷,细长上挑的眉眼更显出了几分刻薄。
沈姒柔淡淡开口:“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