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错。”眼泪不听使唤一样涌了出来,他双眼开始模糊,已经看不到魏恒的模样了,“四大家族新贵执政,削藩令跟我有什么关系,跟太师府有什么关系,他有什么错,贤王和武王又错在了哪里?”
“他们没有错。”魏恒上前,想去拥抱他,再一次被无情地推开了。
魏恒还没来得及动作,折扇已经戳在了他胸口,“你现在是想说什么,杀了我?交给皇上?”
柳云晞把他十年来的伪装全数卸了下来,他冷眼看着魏恒,道:“十年前我从千万铁骑中逃出来,看着那场大火燃了三天三夜,我不敢上前,只能躲在远处,那火明明离我那么远,可我还是觉得痛,烧的我全身都痛。”
魏恒握着折扇,微微用力,把人拽进怀里。柳云晞挣扎着,抬脚踹在了他腿上,魏恒吃痛,稍稍退开些,缓了缓,又把人摁在了桌子上。
他这次力道极重,柳云晞没动两下就被魏恒压制住了。
他从他手里夺了折扇,重新放回了柳云晞怀里,说:“这是我送的,别不当回事儿。”
柳云晞咬着牙,极力忍着泪水,他不想叫他看到他流泪的样子,他不想服输。
这才一会儿,挣扎的额角都湿了。
魏恒将他的双手束在后背,整个人贴了过去,试图安慰:“流泪,你需要泪水。”
“不可能,我不会流泪。”他眼里噙着泪,还有满满的恨意,“你想怎么样?”
魏恒收紧胳膊:“我让云倬跟着你,不是为了监视,只是想保护你,然后给你一个希望。”
“你怎么给我希望,你凭什么给我希望,你想让我暴露,然后押解我去皇帝面前领功吗?”
“我若是想这样对你,就不会三番五次的救你。”魏恒说,“我从来都没有伤害你的意思,都是你自己在伤害自己,你把所有的伤压在了自己身上,身上全是刺,别人一靠近你就撑起你的保护伞,防御做的很好。”
魏恒低首,覆在他耳侧,说:“你给别人机会了吗?没有。”
柳云晞埋首在桌子上,闭了眼,他没有说话。
外边的喧闹因为夜深的关系,忽然静了下来,魏恒长舒了一口气,把人放开了。
柳云晞许久之后也缓出一口气,眼底的泪水都隐了回去,顿了半晌,他起身,看着魏恒。
魏恒这会儿正立在床边,瞧见窗外下起了雪,长安城的雪终于来了。
柳云晞把方才揉皱的衣服扯平整,因为那激烈的动作,受伤的胳膊也慢慢渗着血。
他不自觉地“嘶”了一声,魏恒回过头来看他,说:“我都知道。那天夜里,你哭着喊爹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柳云晞自顾自地整理着,没有看他,“恐怕更早。”
“是。”
柳云晞不想给自己制造麻烦,他可以依靠魏恒,同样也可以放弃,只有仇恨才是他无法掩盖也无法丢弃的东西。
即便被魏恒看到,他也想他只做个旁观者,不要插手任何事情。
窗外的雪这会儿大了一些,夹杂在风里,簌簌声不停歇。
柳云晞的精神已经到了顶点,眼神里带了疲惫,但潜意识告诉他,还不可以,还没有说服他,也没有让他信任。
魏恒一步一步走过来,他眉眼带着狠戾,柳云晞的脆弱被他捏在手里,只要他再狠一些,这个冷漠的人可能就会臣服,可以再狠一点。
可他下不去手,他太心疼了,这样一个脆弱的人,如今坚强到无人可以摧毁,似乎他活着的意义,就只有他深埋在眼底的恨。
他是这样无助,却又那么坚决。
魏恒陡然把他抱在了怀里,几步跨过,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床榻上。
魏恒侧身躺过去,把人往怀里紧了紧,说:“睡下吧,窗外下雪了,我抱着你,这个冬日便不冷了。”
柳云晞微抬了眉眼,没有转身看他,也没有挣扎,仿佛刚才那句话成了他长久以来渴望的一点东西,魏恒的声音还带着诱惑,怀抱都是暖的。
“我冷了,你就在。”
“在。”魏恒紧握着他的手,把那燃烧的体温传递过去。那一刻,想咬碎他的心忽然因为这一句话散了。
恨意,嫌恶,也从眼里散了去。
柳云晞微微喘/息着,他感受到了魏恒的呼吸,手掌也是他想要的温暖。
这一刻,他不想推开人。
反正他是坏人,再坏一点吧。
柳云晞转了身,鼻尖相触,呼吸交错……
魏恒环着人,将他往身前一带,紧紧抱着:“我将怀抱于你,融你心中宿仇,化你前生坎坷流离。”
柳云晞闭了眼,把泪咽回了心里。
这人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