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贵妃的墓地并不在黄陵,大雨倾盆的那夜,她死在了小院里,执拗地没有看武帝最后一眼。
当时魏恒年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进来时只看到满目的血色,带过来的灯笼被雨水打湿,只剩一缕微光。
魏恒跪在尸体旁边,手上的伤还滴着血,与地上的血迹融合,他定神看那血迹被雨水冲散,苦涩流进眼底,流入心房,他却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落一滴泪。
也是那天,皇城里的主人,烧毁了宫内所有海棠花。也是那天,太师府燃起了大火,烧尽了皇城,浓烟蔓延千里。
一切都迟了,他挣扎了一夜,似乎没有救下任何一人。
太师死了,母后死了……
魏恒跪在墓碑前,仍是无话。
柳云昕把捧着的那束花小心翼翼地放在墓碑前,也拜了拜。
他方才站在一旁,能清楚地捕捉到魏恒脸上闪过的神色,眉头紧蹙,面色哀伤,他大概能想到这里埋的是什么人。
柳云昕站在一旁看着他,不敢言语。
魏恒在墓碑前跪了好久,直到落日余晖洒了过来,他才渐渐回了神,再看向一侧站着的人,脸上明明已经有了倦色,却还是努力撑着,不让自己坠下去。
誓言在这立下了,虽然立在心里,但至少想说给她听一听,也想带人来叫她见见。
魏恒慢慢起了身,因为长久跪着,膝盖已经酸麻,他揉了揉膝盖,站定了一会儿,稳定身形后,几步跨至柳云昕身侧。
柳云昕似乎是清醒着的,他看到魏恒过来了,身体猛地一颤,立马睁了眼。
哪知这一颤身子没稳住,一个踉跄崴了一下。
魏恒还没来的及伸手将他圈住,就听“啊”地一声,人摔了。
魏恒上去要扶,被云昕一手推掉了。
“不用我?”
柳云昕说:“不劳烦王爷,我自己可以起身。”
魏恒果真没动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脸上似乎还带了笑意。
柳云昕撇了撇嘴,支撑着起身,可能由于崴得有些严重,疼的动不了了。
魏恒笑他:“真的不用我?”
柳云昕瞪了他一眼,没说话,探着身子去看伤势。
却不想下一秒,魏恒已经蹲下身,靠了过来,一把撩起他的下衣摆,脱了靴子,查看他的伤势。
“还能有吗?”魏恒抬眸问道。
“如果有支撑的话应该……嘶……你做什么……”
脚踝旁边瞬间鼓起了囊胞,魏恒捏了捏,云昕疼的大喊。
本来那口气就没松着,这一下直接提到了嗓子眼里,他看向魏恒,“有劳王爷帮我找根树枝做支撑。”
魏恒直直地盯着他,目光烫人,随后转了了身,说道:“上来,背你回去。”
柳云昕果断拒绝:“不劳烦王爷,我自己……”
“你自己什么,在这自生自灭?”没等云昕说完那句“可以”魏恒就打断了他,“两个选择,一上来,二我走了,你自己待着。”
“王爷未免太心狠了,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在此地,王爷若是想走就走,烦请王爷去下官府上通传一声。”
魏恒:“你不要我背你?我只是提醒你,若是你再推拒,我们可能要在这山中留宿。”
他声音低沉,不给柳云昕留任何拒绝的余地。
柳云昕顺从的攀上他的脊背,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然后低着头伏在魏恒的肩膀上。
魏恒把人颠了颠,因为背上这人太轻了,不成想竟然用过了力,柳云昕被他这一颠,颠出了魂,都要叫她吓死了,不自觉地就搂紧了魏恒的脖子。
“你要再紧点,这山里可能就不是我们两人了。”魏恒说。
“什么?”
“是一个瘸子跟一具美艳的尸体。”
柳云昕没觉得好笑,只觉得他说的有些慎人。
然后低头,贴在了他颈侧,轻轻地问道:“重吗?”
一时间温热的气息全数喷洒在了魏恒耳侧,他当下有些脚软,不自觉地将背上的人往上提了提,沉着声道:“不,太轻了。”
柳云昕伏在他肩膀上,两个人贴得很近,他能感受到魏恒的轻/喘的呼吸,他忽然想起来他之前说的要事,便问道:“王爷把我骗到这偏僻地方来,是有什么要事要同我商议?”
“我同你说的事,你可考虑好了?”
柳云昕装听不懂,说:“王爷同我说了什么?”
魏恒轻笑一声,说:“那夜,在你府外,我跟你说的话,你思虑清楚了吗?”
“王爷是看中了我的身份?”柳云昕反问。
魏恒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当年的人,但他不能漏掉任何一个机会,如果是他,便要把他放在身边看着,保他一命,如若不是,那他也要。
即便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感觉应该错不了。
默了半晌,魏恒回他:“是,之前我说,你若不同意,我就扰到你同意为止,但现在我改变了主意,今天就在这里,你最好给我个说法。”
“我若是不同意,王爷是想把我扔在荒郊喂野狗吗?”
魏恒笑了笑:“差不多。”
“王爷心狠。”
“没有你狠。”魏恒停顿一下,看着人说,“你还有一路的思考时间,待回了小院,我要你的答复。”
柳云昕没有说话,紧紧地贴在他的颈侧,他现在还有思考的时间,只是这时间太紧凑了。
如果魏恒已经知道了他身份,那么必然做事就会束手束脚,倘若与他合作,那注意力便会从自己身上引出去,也能在皇城里借着他的势力省下不少功夫,正所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那在危险的人身旁,怕也是最安全的,与其东躲西藏,不如就正大光明地叫他看着。
柳云昕茅塞顿开,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