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深身子一顿,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素云回道:“宫里的公公说,皇上要见的人是王妃。而且十分紧急。”
若澄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与朱翊深对视片刻。若澄说道:“也?许真是什么紧急的事情,还是先让素云进来吧。”
朱翊深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的时候,眸中闪过一道冷光。素云带着丫鬟进来,这个时辰要进宫,她们都觉得?很奇怪。但看那太监的样子好像十万火急,也?容不得?她们多想,只是手脚麻利地帮若澄梳妆。
朱翊深独自去见了那名太监。太监得?了刘忠的吩咐,倒没有隐瞒:“早些时候,锦衣卫从平国公府附近抓了个细作,从他身上搜到了一封信。还没待皇上细问,那细作就自尽了。皇上想着上次军情密报的事情,是王妃看出了端倪,所以才急召王妃入宫看一看那封信,看是否能查出什么线索。不瞒王爷,师父也觉得?王妃单独进宫不妥,要不您一起去?皇上不是赐了一个牌子给您府上吗?”
锦衣卫虽然也是京卫的一部,但还是直属于皇帝。皇帝可以越过朱翊深指挥。这小太监口中的师傅,应该就是刘忠。刘忠叫刘德喜一声干爹,刘德喜在先帝百日之后,自请去皇陵守陵了,倒也?是个明白人。没想到刘忠颇得?刘德喜的几?分真传,说话办事都有模有样的。
假以时日,恐怕又是紫禁城里的一个人精。想想那座宫殿,还真有几?分魔性,无论是谁在里面,似乎都会变样。当初李怀恩成了大内总管,也?是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
朱翊深不放心这么晚让若澄一个人进宫,尤其得知她说自己前世死于非命之后,他心里便有一个疙瘩,很想查出害死她的人是谁。但命运早已轮转,恐怕真相已淹没在另一个时空的洪流里了。
另外,朱正熙深夜召人之举也有些反常,李士济和杨勉都是字画方面的高手,他不找那两个老臣商议,反而要找若澄进宫,怎么想都觉得?很蹊跷。朱正熙在太子时期,对若澄本就十分亲厚,若说那时是天性使然,两小无猜,倒也?说得过去。但现在他已经是皇帝,拥有这天下最大的权势,曾经深埋的欲望便会慢慢地滋生出来。
朱翊深回留园把那个牌子找出来,紧紧握在手中。但愿是他多想。
进宫的马车上,若澄看到朱翊深紧绷着脸,反倒握着他的手安慰道:“如果是因为上次密报的事情,皇上觉得?让我看一眼放心,也?没什么的。毕竟事关平国公的清白,他着急也是应该的。倒是你现在的表情,我看了就觉得?害怕。”
朱翊深的脸色温和了一些:“就不该让别人知道你的本事。老师说得没错,身为女子,还是无才安全一些。”
若澄忍不住笑:“我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教我的。有些人还拿出自己收藏的名家字画给我学习,势必要把我培养成一个大家呢。后来看我似乎没兴趣了,他才不教的。”
“嗯,怪我。”朱翊深认真地说道。
很快,便到了要下?马车的地方。太监在前头领路,晚上宫里的灯火如同一条蜿蜒的长龙,绵延至漆黑的深处。四周安静极了,没有白日的喧闹,只有巡逻的士兵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庄严肃穆,犹如这座朱紫之城给人的感觉一样。
若尘记得自己第一次走入这座紫禁城的时候,就有种不安的情绪。大概是它太大,太恢弘了,而人在它面前就显得特别渺小。她不喜欢这里,因为这里禁锢着太多人的一生。她帮着皇后安排先皇后宫的女眷,她们得?知要出宫时,有的露出茫然的表情,有的脸上则是解脱,然而无一例外的,都没有对紫禁城的留恋。
这大概也?是若澄不喜欢紫禁城的原因之一,她更喜欢自由,而不是权势和富贵。那些都会随着朝代的更迭而终止,曾经的繁华都如过眼云烟。她反倒羡慕顺安王如今的生活,远离政治的争斗,择一方水土终老。可她知道,朱翊深有对先皇的承诺,有对新皇的责任,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既然无法避免,她便只能跟他一同面对。想到这里,她握紧朱翊深的手,坚定地往前走。
乾清宫里灯火通明,守备森严。若澄和朱翊深走到门外,太监进去通传,听到里面传出图兰雅的声音:“皇上,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日,为何你们还迟迟不肯出兵救我父汗和哥哥?”
“图兰雅公主,朕已经让人在打探消息了。出兵不是儿戏,朕总要计划周全才可以。”
“可是没有时间了!我父汗身受重伤,昂达叔叔他们一旦夺了金印,便可以号令瓦剌的十万骑兵。”
“十万?!”
“没错,这些年昂达叔叔一直在招兵买马,他们的骑兵加上我父汗的骑兵,足足有十万。您确认可以抵挡吗?”
朱正熙靠在椅背上,半晌没有说话。蒙古骑兵曾经是整个中原的噩梦,虽然自太/祖开始,历经几代皇帝的努力,已经将他们赶到了蒙古高原之上,但他们的骁勇善战,仍是北方边境最大的威胁。鞑靼被朱翊深打败之后,国内大乱,短时间之内已经无力再组织南下?的兵力。但这对于瓦剌来说,无疑是天赐的良机。原本他们想要侵扰边境,还得?顾忌鞑靼,如今肆无忌惮,犹如国门大敞。甚至也许有人已经泄露了边境的布防图给他们。
这个时候太监进来禀报,说晋王和晋王妃来了。
朱正熙听到晋王也?来了时,有些意外,他对图兰雅说道:“你先去偏殿吧。”
图兰雅只能暂时退到偏殿。她这么晚来求见皇帝,其实还存了别的心思。若是皇帝不答应出兵,她就将自己献给他。她现在一无所有了,只有自己。谁能帮她,她便不吝献身于谁。只不过话才说一半,就被皇帝打发走了。
朱翊深和若澄进来行礼,朱正熙看向朱翊深:“朕只召见晋王妃,九叔怎么也?来了?”
朱翊深抱拳道:“臣恐夜深路上不安全,因此私自动用了皇上所赐的令牌,陪妻子入宫。何况臣也一直忧心瓦剌的事,听说与瓦剌有关,想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若皇上怪罪,臣甘愿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