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焦软去见三号相亲对象。
没有见到本人,见到了两个女人。
这两个女人,仿佛同一条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一样的尖下巴,大眼睛,波涛汹涌。
见了焦软,两个女人客客气气:“焦小姐,请坐。”
焦软觉得离谱。但她突然起了兴致,想看看?这是哪个国家的家庭伦理泡沫剧。
她今天穿一条蝴蝶结抹胸中袖连衣裙,这款裙子太考验身材,太丰盈显胖,太瘦撑不起设计感。焦软穿着刚好。
还没入夏,天气不算暖和,年轻人要风度不要温度,她光着腿,只套了一双小皮靴。那双腿笔直修长,膝盖漂亮得像整过腿的模特儿。
两个女人见到焦软,目光里全都是惊艳。
这姑娘长发垂在腰间,像是自然卷,又黑又亮。没有佩戴首饰,但她肩上挂着的那只包,价格能买下半套房子。
富家千金,真正的白富美。看?那妖里妖气的眼神,不好对付。
台词得改。
焦软看?了眼时间,两个女人盯着她看了五分钟。也?不知在演什?么哑剧。
她没兴趣等了,划开手机,自己扫码,点了几样她爱吃的小吃,要了一杯奶茶。
焦软只点了她一个人的。
她的钱,都是要拿去做善事的。
自己都不够花,回头还得上程让那儿骗点,没有多余的请客消费。
焦软不怕对方不高兴。毕竟她才是相亲正主儿,就算不高兴,也?轮不到她们两个破坏她姻缘的人摆脸色。
焦软喝掉半杯奶茶,对座上的两个女人仍旧面面相觑,互相推搡,试图拉对方出来说开场白。
焦软拨了拨长发:“喂,再不表演,我要走了。”
两个女人急忙道:“别!别走。”
她们听雇主说,来相亲的是个不到二十的妙龄少女,本来想给她个下马威。
谁知这姑娘一来,白富美气场,瞬间盖过了她们。
黄头发女人先开了:“我叫蓝田玉。”
红头发女人接话:“我叫玉生烟。”
两个女人齐声:“我们是——双玉组合!”
周围用餐的客人转头,朝这边投来看戏的目光。
焦软神经质起来,比这两人更疯。她很淡定:“说相声的?”
“不是。”黄头发女人说:“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脱口秀演员!”
焦软咬着吸管,配合道:“二位脱口秀演员,本期的主题是?”
“我们也是有梦想的人!”
“明人不说暗话,二位的目的是?”
“吓跑你。”红头发女人说:“张公子不喜欢你,派我们来膈应你。”
“好的。”焦软端着奶茶,起身:“你们成功了。告辞。”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她就这么……走了?”
五分钟后。
张公子鬼鬼祟祟走进来,问:“人被吓跑了没?”
“吓跑了!”红头发女人点开二维码:“您魅力太大,我们念了十几分钟台词,苦口婆心?,好不容易才把她说走。得加钱。”
张公子大方道:“行,加多少。”
“五百,一共是三千五。”
张公子爽快扫码付款,急匆匆奔出去,追刚才那长发美女。
刚到门口,就听见美人在讲电话。
“爷爷,张公子有两个女朋友!对啊,我还录像了。两个,对,长得一模一样。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哼!”
张公子:“我操。”
少女闻声回头,表情还带着撒娇的余韵,美眸流转,美得惊人。
张公子看?傻眼了。
等那小美人上了一辆车,他才回过神来。
气到爆炸,打电话给冷袂,劈头盖脸一顿骂:“冷袂我艹你妈!你不是说焦软长得跟恐龙一样丑,照片全是P的吗?这他妈能叫丑?”
焦软的朋友圈里几乎没有陌生人可见的照片。
特别是相亲对象,加好友之前就被她屏蔽了权限。
张公子给她发来语音消息:“焦小姐,我到了,你在哪儿?”带着讨好的语气。
焦软嗤笑一声,拉黑了这人。
因为张公子的事儿,程述鸿短期内没再给焦软安排相亲局。
*
程述鸿给焦软安排相亲,并不是真打算让她谈恋爱。
他从来不相信外面的男人。也?不认为有人能配得上他的传人。
都是一些做表面功夫的伪君子罢了。
他这么做,只是想给程让一次认清自己内心?的机会。
周医生又怎么会看?不出程述鸿的心?思:“希望阿让这一次,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程述鸿疼爱焦软,对程让又何尝不是。
他嘴上对程让严苛,偏爱嘤嘤更多。实际上,两个孩子都是他的心?头肉。
程述鸿说:“孩子们的感情?,我不再搀和。只希望他们两能好好相处。”
周医生说:“爱一个人,又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她爱了面前这个男人大半辈子。从十七岁少女,到晚年,整整四十年。
他只爱姐姐。
唯一的孩子遇难,姐姐抑郁而终。顶天立地,山一样的男人,一夜之间倒下。
能够陪伴在这样一个情深似海的男人身边,无名无分亦不觉得苦。
“程让性格实在像你。我记得,你二十九岁都没开窍,姐姐追你,你不理。后来姐姐要嫁人,你骑着白马去抢亲。”
程述鸿忆起妻子,面容有了一丝笑意:“她呀,临终还交代我照顾你。可惜我没能给你找到好夫家。”
周医生轻笑:“我一辈子钻研医学,那些奖,那些学生,哪一样不比嫁人当全职太太强。我要上课,要给病人做手术,哪有时间谈恋爱。”
程述鸿看?了看?她,说:“阿萍,你的小心思,我知道。你姐姐让我照顾你,我也?不能赶你走。”
周医生握紧听诊器:“别说这些。”
人在弥留之际,对自己的时限有数。程述鸿叹道:“不说,怕来不及。我叫律师公证了遗产分配。除了两个孩子的,也?有你一份。”
周医生打翻了药水,捡起来,保持平静:“你身子骨好着,急什么。”
程述鸿靠在躺椅上:“好不好,我自个儿心里清楚。”
他早在三年前,就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放弃化疗,在家待着保守治疗。能多活这几年,是亏得她这个医学教授在身边悉心?照顾。
程述鸿多说几句话,已经有些吃力:“你帮我,把程让跟嘤嘤,叫回来。我有话同他们说。”
周医生点点头。
程述鸿望向窗外院落的柚子树。
他还是觉得遗憾。
焦软父母搭乘程家的私人飞机,出了事。程述鸿把责任往自家身上揽。主动提出收养焦软。把她抚养长大,并替焦家偿还了几千万的债务。
程家不欠焦家什?么,是他自个儿心里那一关过不去。
“两个孩子不懂规矩。我的身后事,就拜托你了。”他这两年全国各地的飞,十三家武馆,八家农庄。
他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唯独没法安排自己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