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萧晨旭是这么说的,但是方雨可没有他那般随性。她盯着自己的儿子，良久，才叹道,“你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
“听起来我们应该相处了不短的时间,难道你还没熟悉我?的作风吗？”
“一?想到你变成这样,我?就……唉。”方雨摇摇头,道,“晨晨,你不必这么懂事的。”
“懂事？我?只是想做我?最想做的事情而已吧？”萧晨旭道，“我?现在失忆了，你帮不帮我。”
“自然是会的。”方雨微微点头,“不过我?们先处理一?下你身上的人工部件吧？你不是不舒服吗？”
萧晨旭失忆了这一?点，将方雨的注意力全数吸引过去。现在冷静下来后，她便要关注萧晨旭的情况。
萧晨旭当着她的面,将食指处的刀弄出来,还摆弄了两下，“我?感觉还行，砍人也很顺手。”
“还是维护一下吧，现在本来就超过了检测的时限了。”
而后,方雨当着萧晨旭的面，打开了那个方箱。
方箱的两层都放满了东西，一?面是厚厚的资料,另一面则是各色药剂，被装在大小不一?的瓶子里。
“怎么都不贴标签？”萧晨旭也不掩饰自己的窥探,直接问道。
“我?对它们十分熟悉，不需要另外做下标记。”方雨说完，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回答太过简略,不适合现在失忆了的萧晨旭，便接着道，“即便方箱被盗，他们也无法第一时间获知配比。
方箱里的药剂，全是半成品。只有制作者本人才清楚配方。这也是她有信心将方箱带在身边的原因。
“那边那一沓呢？”
“你的体征数据。”方雨似乎也不打算瞒过自己的儿子，道，“科技储存手段有被破解和篡改的风险，因此你的数据我一?直都是这么记录的。”
星际社会的科技太过发?达，几乎与“先进”扯上关系的存在，都存在着一?定的风险。在这种?情况下，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反而比较有效。
如果萧晨旭是刚刚苏醒，没有在星际之间游玩过一?段日子的话?，他或许会被这么说服过去。
但是，他现在可十分清楚，书籍，纸张，这种?代表着旧世纪的存在，在如今的星际社会里已经无法说是主流了，甚至能被归为“收藏品”的行列。
那一沓厚厚的，整理成册的数据表，恐怕是一种?能够惊掉人眼的奢侈行为。
他嘴角轻勾，道，“可是这种?纸张，要篡改起来也容易吧？甚至能够做到天衣无缝。”
“……唉。”方雨叹口气，“你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聪明。”
“我?觉得我?这一?点算优点。”萧晨旭似乎有点小得意，看向正在配置药剂的方雨，“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放心。”方雨道，“我?不希望拿到二次加工后的数据，因此对于你身体各方面数据的检测，我?都是亲自上阵，利用我自己的习惯做下记录，这样别人即便是得到了我?的记录，也没法从中得到你的讯息。”
“听起来，你身周的风险还挺多。”萧晨旭道，“一?直在防备着别人。”
“其实我?是不太想告诉你的。”方雨无奈道，“可是你太聪明了。”
“是你自己说漏嘴了。”萧晨旭微微摊手，“既然都知道我?这么聪明了，就请多多掩饰，而不是敷衍地简单带过。”
方雨晃着手里的药剂，看着它?不断结晶沉淀，确定成功之后松了口气，将萧晨旭的手抓了过来——从这个动作的熟练程度看，她似乎没少做出类似的行为。
萧晨旭也不反抗，任由方雨摆弄自己的手。
明明没有过往的记忆，能回忆起来的部分也不算美好，但是萧晨旭觉得，他和方雨的相处，似乎十?分和谐。
她看起来不是个开朗的人，不论是在之前散步的时候，还是现在闲聊的时候，她总是爱紧锁眉头，似乎有挥之不去的阴霾，被忧愁所围绕。只有在提及过往回忆，或者是看到萧晨旭的一?些行为时，才会舒展开来。
大哭一场后，她的情绪就稳定了不少，现在显然已经从儿子失而复得之中的喜悦中缓过来，以平常的状态来处事。
可惜，不知道是萧晨旭太聪明，还是她终究掩饰不了，萧晨旭还是看出了她在隐瞒一?些东西。
只不过这份隐瞒，可能和艾思博一?样，不带恶意，但是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我?是为你好”。
萧晨旭是自认不需要这些东西的
正如萧晨旭对艾思博所说的那样，在得知了现在的情况后，他的心情还算不错。
没有人愿意成为被抛弃者，包括疯子。萧晨旭觉得自己应该是自救过的，而母亲的出现，证明了他的性格早早就成型了。
要么干脆利落地死，要么用其他的办法，让自己成为局内人，而不是被排除在外的存在。
萧晨旭闭上了眼，细细感觉手部的酸麻——母亲在给他的刀抹上一?层液体，大概是护理液一样的存在？
在处理完之后，萧晨旭确实感觉到手部更加敏感了一?些——就好像是罩在外边的壳子被去掉了一?般，手指的灵活度丝毫不输其他那些没出问题的。
被改造成枪的那只手也有一?番处理办法，方雨见到萧晨旭手上的智能手环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你拿回了你的手环？”
“现办的。”
“这怎么可以！”方雨皱起眉头，“万一?被追踪到，你就……”
【不必担心。】
【我?已经处理好了相关的问题，没有人可以追踪到他。】
智能手环突然弹出的界面吓了方雨一跳，看到上边的内容后，方雨疑惑道，“晨晨，是你的朋友？”
“关于这个，等下再说。”萧晨旭轻笑，“等下有你表现的时候，先给我?回去。”
弹出来的界面瞬间被收回。成功在恋人母亲前献身（？）的某冰球表示他满足了。
“嗯？是你的智脑吗？”方雨疑惑道。
“等下再说。”萧晨旭摆弄了一?下手上的部件，还算满意，接着便道，“我?还挺好奇是谁盯上了我?的，不过先别说这个。”
艾思博突然现身，让萧晨旭想起了另一件事。
有关于他的，那一串仿佛没有含义的数字。
“2201301014011199，这串数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或者说，你有没有在什么地方见到它？”
萧晨旭流利爆出来的那串数字，让方雨愣了一?下。
不知情，但是见过。
他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这串数字，是你的实验品编号。”方雨皱着眉，似乎并不想提起这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起来，你最后是成为了实验品的，你是唯一的实验品，但他坚持要用这一?串数字，作为你的编号。”
“是吗？”
连母亲这边都不知道这串数字的含义？
这样反倒让萧晨旭来了兴趣——他不会问到最后，才知道是一串随便打出来的数字吧？
但是能这么特殊对待，这串数字绝对有它?特别的意思。
这一?下，话?题便提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在方雨的描述之中，在萧晨旭已想起来的记忆之中，总是缺席的某个人。
“我?们沟通的机会很有限，彼此之间能交换的信息太少，有时候一?些决定，是在执行之后，我?才知道的。”
“嗯……”萧晨旭轻笑，“让我来猜猜。”
“嗯？”
“有什么人盯上了我?，估计是我的情况特殊，符合他们的要求？然后你，和那个我?该叫爸的人，联手将我?保护起来。因为我主动要求加入，所以你们将我?留在了你的实验室里，一?方面治伤，一?方面保护起来。”
“有关我的事情，你都做了二重防备，对于这点，没失忆的我?也是知道的，并且很配合你。”
“但是你和他，也就是爸爸，沟通不畅。但看起来你们不像是闹翻了的样子，而像是被什么东西所限制，无法交流。”
“我?想起来的回忆里，那个家伙是戴着面具的，我?想，应该是什么特殊的象征吧。”
“总而言之……你们想借研究所把我?保护起来，但架不住我本人不想被关着，自己跑出去外面浪，终于有一?日暴露了身份被抓，然后以我?的性格，当?然是送他们吃一?发?大的，接着被带回去了。”
“然后，我?就成为了实验品。”
萧晨旭笑眯了眼，“是这样的发?展吗？”
方雨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知为何，她感觉到对方似乎的发?生了一?些变化的。这种?变化的方向她说不上来，似乎是比以前，要更加随性了。
自己的孩子很聪明，思?维也异于常人，这是她很清楚的事情。但是重逢至今，她已经能明显感觉出萧晨旭的变化了。
好像是，和以前相比，要变得温柔了。
方雨记忆中的萧晨旭，是个让人很难搞懂的孩子。在经历了那般的灾难后，那孩子一?直都有点诡异，哪怕是伤最重，只能躺在营养仓里恢复的时候，也总有一?股让人心惊胆颤的意味。
对于“活下去”，他似乎有种?执着，为了能做到这件事，多苦的药，多艰难的疗程，他都能坚持。有时候方雨自己心疼得要停手，是萧晨旭自己主动要求继续的。
在漫长的，没有助手的生活里，方雨带着自己的重伤儿子，在实验室生活着。
选择生物科技，一?方面这是她擅长的领域，另一方面，她想要亲手救治儿子。
萧晨旭变成了一?个小疯子，在恢复行动能力之后，说什么都不愿意躺回那个营养仓了。在他的要求下，方雨将他缺失的手指和失明的一?只眼睛给补上了。
原本她提供的，是借助萧晨旭身上细胞繁殖而来，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部件。但是这被萧晨旭拒绝了。他觉得，失去了这一?个，就意味着要获得更好的下一?个，和原来一模一样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于是方雨对他的身体进行了改造。
改造物终终究比不上原装的，萧晨旭为此花了好几年去磨合，配合方雨不定期的维护，才终于如指臂使，让人完全看不出被改装过。
锁骨处是个意外，那不是方雨布置的。
自那之后，方雨习惯了萧晨旭的随心所欲，在得知他重伤的消息时，更是心痛如绞。
而她现在发现，比起当初，自己的儿子似乎变得温柔得多了。
虽然也不是说以前的萧晨旭就不温柔了，但是那微妙的气质变化，给她的感觉影响还是很大的。
“你很聪明。”方雨道，“我?都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不是一件好事了。”
“反正我觉得是。”萧晨旭微微摊手，道，“当?忽悠别人的家伙，总比当?被忽悠的小傻蛋好。”
“其实吧，我?觉得很多事情，我?恢复记忆就解决了。”萧晨旭微微摊手，道，“所以咱们先把这些事情搁置，讲点其他的。”
“其他？”
“是的。”
萧晨旭稍稍正色，没有了方才的轻佻和随意，惹得方雨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不知道萧晨旭准备说什么。
“其实啊，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说。”
“我?谈恋爱了。”萧晨旭粲然一笑，“和一?个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