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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和离书。放过彼此了(1 / 2)


江嵘步履如飞,急匆匆抱着沈雪柠,面色铁青地走向院外,目光冷戾如刀刃般剐了眼顾清翊:“你有什么资格关心她??你救破东西和臭婊/子?,都没救她?。”

顾清翊有些后怕,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大吼道:“找医师!找医师!全滚去找医师!”

江嵘把沈雪柠放到床榻上,立刻命人打来大桶干净的凉水,为?烫伤处冲洗降温,再急急地用纱布裹住冰块冷敷患处,怒吼着:“我就是医师,我给她?处理伤口,你们立刻备药!”

沈雪柠烫伤处的疼钻心入髓,浑身都忍不住发颤,甚至能闻到身上烧焦的烤肉似的味道,熏得她?作呕,大滴大滴汗水滚落,皮肤因为?虚弱过度白的像层薄纸。

顾清翊拿出丝绢,小心翼翼地替沈雪柠擦脸上的脏灰,气息不稳,仓促地安慰:“雪、雪柠,一会?儿就不疼了。先忍着点…对不起……”

“你凭什么叫她?雪柠?”江嵘冷嗤,急速为?沈雪柠处理伤口,冷嘲热讽,“你和她?成婚四年多?,过得跟陌路人一样,这会?儿晓得叫雪柠了?”

顾清翊若不是看他处理烫伤十分在行?,早就把他拎出去打一顿了,剐他一眼,改了口:”夫人。”

呛的江嵘深吸好几口气才压住郁气,冷呵声:“你晓得叫她?夫人了?等着吧,她?迟早与你和离。这声夫人前面,得冠以其他姓氏。”

他说的直白又野,在场人擦了擦汗。

在床上半昏迷状态的沈雪柠只觉得耳边絮絮叨叨的,听不真切,像有苍蝇嗡嗡作响。

忙到天亮。

顾清翊和江嵘等人细致入微为?沈雪柠疗完伤,做了个?手势让所有人踮起脚尖退出屋子?,不要吵醒睡过去的她?。

清晨的天空笼罩在一片青灰色中,薄雾凉人,鸡鸣刺破沉寂,云管家站了一宿腰酸悲痛,正悄悄捶了捶后腰,立刻吓得满脸震惊——

只见众人刚出听雨阁的顾清翊抓起江嵘便揍了一拳。

江嵘以指腹摸了摸嘴角一丝血,骂了句,握紧拳头?就回敬了一拳:“诸位看好了,这可是永安侯先揍我的,我正当?防卫。”

二人在明镜湖上打了起来。

江嵘心中怒气沸腾,若非需要隐藏实力,他真想和顾清翊好好打一架,揉了揉手腕,指着顾清翊的鼻子?气笑了:“别人怕你,我不怕你。我先去给阿柠买药,暂时不和你计较。”

“阿柠?阿柠是你叫的?”顾清翊怒极反笑。

江嵘飞身上瓦砾,倒不是他临阵逃跑,而是他想起老薛那?儿有个?药能治疗烫伤疤,得赶紧去取。

“他不像是普通人,功夫和胆量都很好。”顾清翊冷静了下,擦去嘴角溢出的血滴,“沉云野,你查的怎么样了?今晚的刺客,像是两拨不同的刺客,同时涌入侯府撞上了。”

“属下查过江嵘,是城南郊外的人,武功较好的草莽村夫罢了。”沉云野汇报道。

“白桑交代?,她?当?时和夫人在院中散步,有灰黑色刺客闯进?来,她?因为?害怕故意装晕,看到刺客将夫人掳走了,推测是他把夫人绑进?祠堂后放的火。据福安交代?,先有灰黑色夜行?衣的刺客,也就是白桑看到的那?波刺客,迷晕他们后立刻离开了,紧接着纯黑衣刺客闯入夫人屋中,发现夫人不在。明显是两拨刺客。”

顾清翊在清晨的雾色中负手而立,目光沉稳睿智:“挟持赵音的刺客身穿纯黑色夜行?衣,挟持她?的同时,悄无声息地涌入听雨阁刺杀雪柠,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表面挟持赵音,真正目的却是刺杀雪柠。”

“会?不会?是乱党?”

“不是。”顾清翊摇头?,“义父剿灭的乱党数不胜数,乱党最恨的是义父,他们能杀定然最先杀义父的女儿赵音,不会?转移目标到雪柠身上。查下赵音最近有没有去过买杀手的无望阁。”

“您是怀疑……”沉云野嘶了声,眼中露出震惊。

顾清翊点点头?。

赵音之前计划杀掉沈雪柠最得力的丫鬟,必然对沈雪柠是记恨的…从前阿音活泼却善良,可如今,她?竟会?安排那?么周密的计划去杀青玉…最难揣测的是人心,人心易变,故人四年不见,赵音变成了什么样,不好说。

他眸光深冷,想起赵音说被?深山中的老夫妇救治三年,可他曾派人想送去黄金回报二老救赵音的恩情,却查无二人,他没找到救赵音的老夫妻…

“另外一波灰黑色刺客,与赵音无关,他们的直接目标就是沈雪柠。去查查,她?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以及这波灰色刺客的来源……”顾清翊道,“他们绑了她?藏在祠堂,迷晕听雨阁的其他人后,火烧祠堂,是不想让他们发现雪柠不在屋中,这样救能悄无声息地烧死沈雪柠。手法逻辑更像灭口。”

****

翌日上午。

沈雪柠浑身酸痛,身上约莫有十八处地方被?青玉涂了凉悠悠的药膏,再以纱布裹上,在外面穿宽松些的纱裙,披着大氅,她?醒来,劫后余生般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江嵘救得我……”

“是江公子?。”青玉扶着她?用早膳,想到昨夜的熊熊大火,咬牙道,“小姐,侯爷明明看到您倒在大火里,他却去拿走金丝纱,抱走大小姐,都没说就您,真是令人寒心。”

是啊,昨夜她?拼了命的撞开柜门,倒在众人视线中,倒在他前面二十米的距离,所有人都看到她?了,他也肯定看到了的,但是他只救了赵音和赵音的心爱之物,说来可笑,当?了四年夫妻,在他眼里还不如件金丝纱。

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拿纸和笔过来。”沈雪柠闭上眼,遮住眼中痛色。

青玉晓得自家小姐要做什么,当?即嗯了声点头?,拿出一张易于保存的白纸,笔墨砚台。

……

还有七天就大年三十了,今日很冷,外面下起雨夹雪。

乌云压的很低,低的让人喘不过气,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整个?京城笼罩在一派萧瑟凄冷中,芦花般的雪在阴云密布的天空斜斜飘着,树桠上裹着白霜。

青玉撑着山水墨油纸伞,一手扶着沈雪柠,一边去浩铭轩。

途中,路遇同去浩铭轩的赵音,赵音打扮的人比花艳,穿着一抹绯色走在雪地里,笑靥如花,素手扶了扶发髻:“昨夜,又让雪柠姐姐受委屈了,我替清翊向你赔个?不是。我也没想到清翊明明看见了你,却都还要执意救我,救我的金丝纱,最后也没进?救你。”

是啊,赵音也看到了大火里的沈雪柠。

所有人都看到了摔在火里的沈雪柠,她?就倒在顾清翊前面几十步,顾清翊都没救她?。

可惜沈雪柠现在不在乎了,她?冷笑着,并未回话。

二人同到了浩铭轩。

赵音端着一碟槐花糕,敲了敲门,柔声道:“清翊,我给你做了糕点,我想见你。”

门紧闭着,并未开。

“回去。”顾清翊掐了掐紧皱的眉心,嗓音冰冷。

赵音脸上一僵,不愿意在沈雪柠面前被?顾清翊冷落,连忙又求道:“清翊,我做了很久,很辛苦的…”

里头?索性连话都不说了。

“顾清翊,我想见你。”沈雪柠在门前站了会?儿,声音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

门,迅速从里面打开。

顾清翊走了出来,他有些意外,没想过受伤的沈雪柠会?这么快找他,他侧身让她?进?门:“进?来吧…”

赵音也跟着进?去了。

她?看见顾清翊案牍上放着一封信,上面写着无望阁购买杀手十名花费三千两白银,旁边还躺着一封账房手札,上面赫然写着赵音于三日前从账房支出三千五百两…

顿时,赵音便白了脸。

顾清翊眸光藏了丝厌,寒霜般冷的目光扫了赵音一眼,道:“你先出去,我回头?找你。”

赵音强迫自己?冷下来,心跳如鼓,满脑子?都是无望阁和账房手札,她?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极力冷静下来,温婉地说道:“好,那?我回去等你。”

她?转身,力争自然地微提裙角走下阶梯,后背却渗出了汗。

沈雪柠进?了书房,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摊开后,放在书桌上。

她?不在看顾清翊,只是盯着那?封和离书,嗓音如凉雪,缓缓而平静:“侯爷手受伤了,我便代?劳写下和离书,我已在上面签字了,只要侯爷签字就行?了。”

屋门未关,风雪挟雨灌进?屋,顾清翊为?沈雪柠关上门,怕她?病中凉着,。

他坐在案牍前,拿着那?封和离书,读出了声:“夫顾清翊,妻沈雪柠,因感?情破裂而双方自愿立下和离书,彻底结束夫妻关系,此后婚嫁自由,各不相?干,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末尾落笔签字:“前妻:沈雪柠,前夫……”前夫处空着,只等他签字了。

窗外的风雪簌簌而下。

顾清翊用力攥紧和离书,目光近乎缱绻到偏执,泛着冷意与怒意:“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和离?”

沈雪柠只是平淡地说:“别捏皱了,不然我还得写。”

砰,顾清翊将和离书重?重?拍在书桌上,背对沈雪柠,深呼吸口气,他情绪复杂,刚想说不签,可沈雪柠便打开门,走了出去,跪在了风雪雨中,磕了一个?头?:

“请侯爷签下放妻书,放我离开。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一件金丝纱,夫妻做到这个?份上,空有其表,还有什么意思呢?余生漫漫,早些和离,你我各自欢喜。何?况,你的阿音对侯夫人的位置,早已翘首以盼…”

这一字字,一句句,兵不血刃,刺着顾清翊的心。

顾清翊气馁下来,哑口无言,欲辩无词,他心底复杂情绪翻涌着,哽在胸口处压的他难受,偏生他不善解释,甚至不知道从何?解释,他唇角扯动,望着风雪中跪着的女子?,说了声:“对不起……”

他昨晚没有看见沈雪柠在里面,冲进?大火时,他所处的位置浓烟滚滚,熏得他睁不开眼睛,根本看不清,他只能凭借方位抓住金丝纱,抱走赵音跑出去。

他若是看到了沈雪柠,他一定会?救她?的…

归根结底,只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他眉眼间有些失落,撑着伞朝沈雪柠走去,为?她?挡风雪,他蹲下来,牵着她?的手想让她?起身,一遍遍地喃喃:“对…不起…确实是我没有及时救你…是我对你不起…”

沈雪柠的手从顾清翊的掌心中,一点点抽出来。

风雪吹着她?的墨发,她?面色平静坚毅,有些苍白透着病色,细柳腰荏弱不堪一折,跪在地上,似一吹就倒,可她?就是没倒下,反而跪的直直的。

青玉也跪在她?身后。

福安也是。

沈雪柠跪了多?久,顾清翊就站在旁边替她?撑了多?久的伞。

他脱下外衣,披在沈雪柠的大氅外,站在柳絮般的大雪中,身形瘦而颀长,显的有些孤清,哑着嗓子?,眸眼布满郁色。

“成婚娶妻是人生的必经过程,我确实一直认为?娶谁都是娶,妻子?只是摆设,能挡掉踏破门槛的媒婆、挡掉企图拉拢我成为?安王党羽的锦乐公主,可我娶了你,时至今日,我不想看到你离开……”

他攥紧伞柄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他不善花言巧语,不懂讨人欢心,他的声音有些颤,只是一遍遍重?复:“我不想你离开,不想。真的,不想。”

从前的咳疾,本是好了的,但在风雪里受寒,沈雪柠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脸色煞白,牵动了身上昨夜才处理好的烫伤,额前冒了些薄汗,她?淡淡地开口:“侯爷,放了我吧…”

顾清翊命人在沈雪柠身旁烤了火盆

他眸色愈紧,咬紧后槽牙,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性子?,走了就不会?回头?的。你告诉我,怎么样可以补偿你,我可以补偿你。”

沈雪柠不说话,倔强地跪在风雪里。

这一跪,沈雪柠跪了一整天。

顾清翊也撑了一整天的伞。

二人无声无息地对抗着,成为?侯府最奇怪的风景。

从前隐忍卑微又不得宠爱的夫人跪地求着和离,侯爷在风雪里冻着站了整天都不肯离。

直到沈雪柠身子?受不住,摇摇欲坠起来,眼看要昏迷过去,顾清翊一把抱她?入怀,拥着她?,紧紧抱在怀里像是要揉进?骨子?里似的,他低声喊着,带了些祈求:“别跪了,沈雪柠起来……”

沈雪柠淋了一天的风寒,在他怀中闻着淡淡的清冽松柏香,忽然想到,她?从前有多?么贪慕这个?怀抱,她?吸了吸泛酸的鼻尖,如玉的十指按在他肩膀上,缓缓且用力至极地推开他,继续跪着:“雪柠跪求侯爷,签下…放妻书……”

她?柔弱而坚定的声音,随风雪飘散。

顾清翊窒了一息,心脏绞痛了下,他下意识捂住心脏,深吸口气望着大雪中执着的女子?,凝视她?良久,眼里有些受伤,郑重?地、妥协了:

“我,签。”

随后,他将她?拦腰抱入怀中,公主抱的姿势,自浩铭轩大门口一步步抱去书房,十来步的距离他用却脚步灌铅般走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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