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站在屏风外的朱厚熜却看不见,而是以商量口气询问:“不若待上朝之后与国舅晋爵之事,一同请公卿商议,娘亲以为如何?”
张太后微微颔首:“一切皆有陛下圣裁!”
既然事情已经说完,朱厚熜起身一拜:“善,夜已深沉,儿先告退,母后早些安歇,吾明日下朝再来晨定!”
“予不便相送,圣人慢走!”
返回乾清宫后的朱厚熜,并没有这么早睡觉,而是把要处理的事情全部过览一遍,他现在是皇帝,自然需要学会处理政务。
不然迟早有天,会大权旁落。
在朱厚熜熬夜加班的时候,南薰坊杨廷和府上也是灯火通明,杨廷和手持狼毫,奋笔疾书。
当然他可不是跟朱厚熜一样办公,他只是在书上标注而已。
明朝有规定,公务不可带回私宅,哪怕他现在秉持国政,也不敢触碰这种事情,一旦触碰,那就是等着被人参。
此时杨慎,端着一碗汤药,走到杨廷和面前,先尝了一口,不太烫了之后,给杨廷和:“大人,请喝药!”
杨廷和点点头,放下笔墨,端起药碗,习惯性吹了一下冷气,然后一饮而尽:“苦煞我也!”
杨慎及时递出手帕,说道:“今日大人抱病在身,又劳累一天,父亲请早些歇息!”
“国事蜩螳,为父受先帝、太后重托,岂敢懈怠?然公事需理,学习亦不可耽搁!”接过手帕的杨廷和,满意的看着自己儿子说道。
对于这个儿子,他是极为满意,从小就是神童,而且博览群书,涉猎广阔,如果不出意外,假以时日文渊阁里面的座位,就有他一个。
杨慎摇摇头:“国事虽重,大人也需知晓身体,操劳过度于国事无益,至于学习之事,可待休沐再看!”
在他看来,假使因为劳心劳力过多,身体坏了那就得不偿失。
事实上也是如此,拿着生命去肝,一旦把自己肝病了,最后还是枉然。
“朱子云:‘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钱鹤滩又曰:‘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又岂能万事蹉跎而过?
而圣人初践大位,国家百废待兴,苟以一人之命,可换大明中兴,足矣!”
作为有理想有抱负的大明首辅,岂能认可儿子之言?
虽然儿子说的有理,但是他终归不是当事人。
他只不过是一个清流的翰林官,永远难以体会政务的繁杂,难以清楚国家究竟糜烂到何种地步。
固然从今天登基诏书来看,朱厚熜的确收复一波臣子之心。
满朝文武都觉得,而今的明良皇帝,一定能够让大明再现辉煌,治隆唐宋。
而现在的杨廷和认为,朱厚熜年龄还小,万一不能够好好利用手中权利,从而重蹈覆辙,那么所谓的大明中兴也是一句空话。
难道弘治早年,没有清除朱见濡所留下来的敝政?
可结果所谓的“弘治中兴”不过才坚持了几年时间,然后朱佑樘开倒车,一脚差点把明朝送走。
而正好经历过那段时间的杨廷和,如何能够不惧?
当年正德初登大位,也不是想厘清朱佑樘的敝政?
可惜却因为用人不善,搞到民怨沸腾,四处都是起义。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以往种种,历历在目,杨廷和根本放不下心,今日又是一个幼年登基的天子。
这不仅是权利问题,同样也是朱厚熜有没有这个能力,无人知晓。
“大人切莫如此说道,圣人岁冲龄践祚,然英明神睿,不下祖宗,早晚必定中兴皇明,不必如此焦虑!”
“是呀,圣人睿达英姿,中兴可期,但眼前之事,繁杂琐乱,恐圣人无力,为父只能多费心思,为王赞画!”
虽与朱厚熜接触时间不多,且还发生了不愉快之事,但杨廷和却颇为欣赏这位新天子。
他有信心在他辅佐之下,朱厚熜可达尧舜圣君,让大明不在文恬武嬉,再次饱受亡国之危。
“既然如此,大人还何故如此劳心?”
杨廷和坐的背有些酸,于是站在房内来回踱步说道:“圣人固然有尧舜之资,亦有圣君之德,然此时圣龄尚幼,待圣人知晓如何理政,也便是为父辞官归野,享受田园之乐了!”
又遥望窗外,调笑道:“使慎儿用力,他年或许可入阁,成为父子二阁老,一段佳话!”
“孩儿不敢望此!”
杨慎的确没想过,毕竟如今距离明朝开国一百五十余年,无论是宰相,还是内阁大学士,还没出现过父子都是内阁大学士或者宰相。
事实历史上,别说才一百五十余年,就是整个明朝,好像也就一例,陈于陛和陈以勤父子。
入阁不仅需要资历,还有人望、运气、圣眷等等。
“也对,倒是为父妄想了……”
同样是两人谈话,这边父慈子孝,而另一边却是“母慈子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