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绣春想到哪里去了,万念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似乎带着同情和为她的不甘。
万念是猜不到绣春的心思,毕竟有很多她和祁端城之间发生的事,她都没和绣春讲过,要是知道了,她肯定还是忍不住替祁端城说两句话的。
虽然万念自己很清楚,从她下定决心称帝称王时,她和祁端城就必定是对立关系了,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祁端的对她的心是假的,包括感情的占比,只是她不可否认的是,她想要一个纯粹爱她的人,光是在这个时代就很难得到,因为但凡掺杂一些别的利益相关的元素,未来的日子感情就容易变质。
她和祁端城是矛盾的。祁端城想掌控她,所以需要权利;而她不想被祁端城掌控,所以也需要权利。
登基大典如约而至,阴沉沉的天和当日谋逆时的如出一辙,似乎在预兆着什么大事的发生。
正如万念所预料的那样,登基大典上守卫的兵力并不多,绝大多数的战斗力已经被祁端城安排在了前线,以防万一。
神圣的祭祀坛上,新皇本该在神女的指引下祭天,感恩神赐予祁国的这一切,但祁端城却简单粗暴地略过了这一切,直接跳到了仪式的最后。艳红的血被滴入圣洁的万千坛中,祁端城将杯中的万千坛的清冽甘泉一饮而尽后,仪式终于迎来了尾声。下一秒,一声急促的惊叫声打断了这场仪式。
“不好了,云国打进来了!”
祁端城的脸色微不可察地一变,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急匆匆地跟着传消息的士兵赶了出去,临走时还特意朝大典参拜席上的万念看了一眼,眼神晦涩不明。
他一走,剩下参拜席上的大臣们开始议论纷纷,这些大臣里有一半是祁端城自己从宫外招募的幕僚人才,从很早就开始为他出谋划策,另一半则是先皇时期的大臣,最后归顺于他。前者的言语里是担忧与焦急,后者则带有一丝迷茫和隐隐的扭曲的庆幸。
说不出是什么心态,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祁端城是怎么拿下这个皇位的,他心思缜密,手段残忍还足够能忍辱负重,从这一系列的行为上都可以看出,以后若是他当政掌权,必将在祁国官场上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届时怕就是真的伴君如伴虎了。能亲手弑父的人,你还能期望他能对其他人网开一面?
可是事实是,他兵权在手,就算知道他弑父,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隐隐的,一些大臣竟觉得,让一个稍微温和的敌国皇帝来统治这个国家,也比让现在这个残暴的君主掌握权力来的好。毕竟大家认为,作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个以这样的方式夺取皇位的人,祁端城杀的第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下一个或许就是自己了。
祁端城走得匆忙,登基大典被打断,但好歹他喝下了那杯甘泉,就代表着皇位算是成功继承了,他成了名正言顺的新皇,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对他来多加置喙。
万念没有想到的是,这会是最后一次见到祁端城,而那一眼,竟是生死诀别。前线传来消息,在两国交战后,祁国战败,带兵出征的新皇祁端城下落不明。万念得到这个消息时,几乎是瞬间,脚下一软,万念差点瘫倒在地。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坏消息过后,第二个来拜访万念的是陆承空,他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从袖中掏出一卷金黄布纸,瞄了万念一眼后,打开了它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神女万念承天运,通神性,性行温良,文武兼备,心怀苍生,善渡九州。选帝当举贤,德行分两边,是以立神女万念为祁国之继任明君,望汝不负众望,以勤勉贤德慰藉祁国子民,钦此!
合上圣旨,陆承空将手里这抹金黄递给了万念,“接旨吧。”他的声音淡淡。
继任明君?他把皇位禅让给她了?手上的圣旨一下烫人得厉害,万念几乎要拿不住它。
“他什么时候写的?”万念的声音有些颤抖。
“昨日。”
他被万念叫去和祁端城坦白了自己的立场,并将云国即将进攻的事物告诉了他,只是祁端城好像也没有很惊讶,冷静地接受了陆承空已经是万念的人后,平静地说完“知道了”后,又淡淡道,“过两日我会派人送一份圣旨去你的府上,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你再将它交给念念。”
陆承空看着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些什么,头也不抬的祁端城,问道,“合适的时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祁端城终于抬起头,认真地看向了陆承空,“圣旨里的内容你可以看,但你必须保证,要向念念保密。”
见陆承空一下警惕的眼神后,祁端城呵地轻笑一声,“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都一样。”
他不是看不出陆承空胆大包天,竟敢觊觎神女,但他也知道,他得不到万念,谁也得不到那个女人,她独立自由得像一只不受拘束的小鸟。
“我答应你。”
陆承空还记得当时他的承诺,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他早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一栈圣旨,万念成了祁国史上的第一任女帝。
只是和计划的不一样,没有计谋厮杀而获得的天下,有的只是他人的承让和成全。万念也想过去找回祁端城,至少尸体得有,可是却得知当日一战并没有想象中激烈,像是怕损耗兵力,两方都试探着,没有动用自己的全部力量。
那他为什么还会不见?万念不知道,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又无法印证。
……
女帝的登基引起了一众老臣的反对,女子无权干涉朝政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既定的事实。大臣们有理有据摆出历任皇帝的言论记录,逼迫女帝退位,并称好女当相夫教子,贤德淑良,恪尽职守为家庭做奉献。
登基首月,女帝邀大臣们入宫至神殿,并曰戌时神将引雷火,烧神殿,大臣皆疑。戌时三刻,雷火至。神女又曰,自己称帝乃神之号令,神赐权于己,并以葬灭神殿为证,自此之后,神女将成为神在人间唯一的代表,传达神之旨意。大臣无敢反对者。
二日早朝时,女帝立陆承空为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辅佐朝政。
隔月,丞相进言,改年号为永熙,准奏。
永熙元年,女帝设新法例,女子亦可参政,亦可经商,亦可从事合理的买卖活动。
实行初月,见效缓慢,情况与从前无异。
二月,女帝兴建首所民办私塾,为适龄学子提供免费教育,无论男女,成绩优异者可得朝廷另发的资金补贴。
政策实行当月,成效卓著。
五月,女帝大兴私塾,实行教育改革。并初设平权法,言女子同男子一样,有自由选择职业的权利,居家勤作亦或露面经营是男子及女子的权利,而非义务。同月,为夯实军队基础建设,高俸禄大力招募创新性人才,制造新兵器。
十二月,教育改革进展顺利,初月的新政也逐步为人所接受,女子的权益得到了一定的保障。
永熙二年四月,神女受神指点,画兵器核心结构图后,在无数次尝试后,祁国研制出一款战斗力超群的兵器,神女赐名火炮,其威力据传可灭一池领土。
永熙三年二月,云国先皇崩,太子云鹤璟继任新皇。同月,新皇下联姻书,女帝拒,三月后,新皇称将把国家交给最合适通知的人,并禅位祁国女帝万念,而后云游天下。
云国乱,女帝十日平定,并收获民心。
同月,两国合并,统一度量衡,立新国号为晏,晏国子民可互通婚姻,需服从同等的义务,并可享受同等的待遇。
永熙五年,教育和军事改革都有了一定程度的成效,短短几年时间,男女的社会地位趋紧于相同,但仍有少量偏远地区存在重男轻女的扭曲现象,然国民的经济却始终只处于低增长的稳定发展中。
三月后,女帝推出经济改革,以创新技术带动新型农业,并系统化地与商业联合成一个有机的系统,保障无论是从事农业,亦或是经营商行的人都有利可图。
永熙四十五年,社会水平达到有史以来最高的状态,人民安居乐业,精神文化需要也得到了保障。
呼吸减缓,垂垂老矣之际,万念终于在临终时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任务完成。”
下一秒,浅浅的呼吸彻底消失。
而在世界上不知名的一个小角落,同时刻也有人慢慢地死去。逐渐冰冷的身体旁边是一张纸,纸上颤颤巍巍地被写上了几个大字——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女帝一生丰功伟绩,名垂千古,最后厚葬于皇陵中。她的墓碑上简简单单,没有多余的吊唁文,只有简简单单一个阴刻的“悔”字。
世人皆赞扬女帝一生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没有人知道她的想法——我一辈子都将为此赎罪。
空间休息室里的温度有些冰冷,系统感受着万念的低迷有些不敢开口。久久,忍受不了这静谧,系统的声音终于响起。
“不如你先休息几天?”不像以前的金属撞击般的声音,它的嗓音里似乎多了一份独属于人的气息。
但万念此时根本不想探究这些,她有些丧气地长舒了一口气,又点了点头。
是该休息一下了,这个世界也是熬神费力了,她差点把自己给送走了。
“为什么成为女帝之后还不开心?”
突然被系统这样一问,万念也是一怔,随后心慵意懒道,“只是在后来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顿了顿,她继续道,“他们俩从最开始就有意在让着我。”
在当上女帝后,她开始反思整件事,发现有很多细节上还有值得推敲的点,比如云鹤璟为什么最后会那么自信地就觉得陆承空不是她的人,而祁端城又为什么会莫名在战场上失踪,却又一辈子都没找到他的尸体。
结论似乎显而易见了,祁端城和云鹤璟都有意把天下让给她,只是没有明说,但行为上已经把国家捧在了手上,就等君来取了。
就好像是周瑜在打黄盖,他们几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总觉得我好像做错了些什么。”万念有些颓丧地道,“这些年来我没有对不起我的人民,但是我总觉得对不起那三人。”
她好像在有意无意地接受了三人的好,却又无以为报。万念有些唾弃这样的自己,理智告诉她,她的确没有义务来反馈这些感情,毕竟她的拒绝从最初就摆在明面上了,是他们心甘情愿单方面地付出着,可是情感上来讲,万念总觉得自己这样有愧于良心。
她以前就单纯走个打脸爽文,哪儿管这么多感情的事情,所以这样复杂的感情线让她有些迷惑。
“我是不是做得不对?”
万念问完就想收回这个问题,她怎么沦落到去问一个代码构成的系统这些情感上的问题,毕竟它的代码没有这么复杂,也不会去如此细心地钻研男女之间这微妙的感情。
“没有对不对。”系统认真回答,“不管走哪条路都不会是完美的,到头来都会有遗憾,都会有愧疚。但不管怎么说,你完美地完成了任务,毕竟你到那个世界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拯救万氏一家。公司不限制业务员在小世界里是否与人物产生感情,但重点是本职工作不能忘记。现在既然一切已经无法重来,那么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才是最好的选择。”
从感情上来讲,这盘综错杂的情感都是大家自己的意愿而生成,讲究不出个什么对错,但万念被派去本来也不是为了谈恋爱,她自然应该把任务放在私人感情前面,这是基本的敬业态度。
系统回答得理性却又具有人性,虚假得都不像一个冰冷的系统,而像一个真正的人。万念这才突然发觉,似乎从上个世界开始,这个系统逐渐有了人气,有了人的感官,有了人的灵魂。
“你……”万念欲言又止,系统也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缄默后,沉闷地回答了一句“嗯”。
果然,它生出了人的思维。这样的系统要是被老板知道,肯定会被当作残次品处理掉的。
但意外的,万念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行了,我会给你保密的。”
虽然上个世界这个系统做了一些错事,但好歹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况且,万念不得不承认,这个系统的业务能力还是挺强,要让她再换一个陌生的系统又要重新磨合,还不如就先用着这个了。
“谢谢。”系统感恩得诚恳。
“不用谢。”万念坦率地讲,“其实我该谢谢你的。”
这个世界结束,由于她成为了女帝,后面的神女婚嫁,日月同辉,奇迹降临等剧情根本就没来得及出现,本来是好好的后宫和穿越女争斗的故事,硬生生被她歪得没边了。
穿越女本该用现代的知识来改变这个稍显落后的国度,但穿越女没来,所带来的“奇迹”也没有了。尽管如此,万念却用自己的知识,创造了另外一个奇迹!